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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演武厅奸监受辱 金銮殿忠臣施威

  演武厅奸监受辱 金銮殿忠臣施威

  却说刘瑾闻正德天子,褒嘉张茂“真国家柱石,朝廷栋梁”之言,遂乘机对正德曰:“既张茂有如此奇功,陛下就是薄待他了。”正德曰:“太祖定例,外姓不得分王。就分他公爵,也算极品,怎说薄待?”刘瑾曰:“不是官小,实以天下军务无穷,而一人之精力有限。现今张茂年近五旬,就今掌军国重情,岂非陛下不恤老臣疲惫?依奴婢愚见,还须赐他归第养闲,以乐升平之福,方是体恤功勋。”正德曰:“卿言虽是,但团营重事,非与国家同休戚大臣,不宜执掌。定国公徐延昭未立功劳,不应顶袭。若张茂一解权,无人可掌团营。姑候徐家顶起,令张茂解权不迟。”刘瑾曰:“奴婢受圣恩浩荡,并无寸功。愿待掌团营,不矢劳苦,以报陛下。”正德笑曰:“卿虽是寡人心腹,但不识弓马,赏罚不明,何以眼众?”刘瑾曰:“奴婢早年也曾学习武艺弓马,讲究韬略阵图,断不有误。”正德曰:“卿纵知弓马,然以太监突受重任,武将终是不服。且除公候伯子男外,其头二三等指挥,并大将军,俱团营管下,况以内监持帅,甚是不合于例。”刘瑾曰:“内监有何不合例?”正德曰:“几曾见内监持帅?”刘瑾曰:“我朝永乐惠宗皇帝太监郑和,尚且持帅西洋取王,怎说不曾见?”正德曰:“到是朕忘记了。待朕谕张茂解职,使卿代理帅印。”刘瑾大悦谢恩。

  次早正德受朝,君臣奏事毕。正德曰:“英国公何在?”张茂忙出班,俯伏奏曰:“老臣在此候旨。”正德曰:“传旨皇叔平身。”张茂谢恩起来。

  正德曰:“朕观皇叔今年老矣,未知皇叔执掌帅印,约有几年?”张茂奏曰:“老臣自十九岁顶爵,执掌西厂团营,后定国公徐永德亡,并掌东厂团营。臣今年五十有八岁,计掌帅印有三十九年正。”正德曰:“难得皇叔忠义为国,不辞劳苦。朕甚惜焉。”张茂奏曰:“臣非不图安逸,奈受三世厚恩,不敢辞劳耳。”正德曰:“朕今既知年老,怎忍重以军国,再劳皇叔?可就此交纳帅印。”张茂奏曰:“此乃陛下恩恤老臣年迈,但团营重任,未知欲附何人执掌?”正德曰:“六宫太监,忠臣爱国,堪当此任。”张茂曰:“刘瑾虽具忠臣之心,奈不诸武事耳。”正德曰:“刘瑾精于弓马韬略,决不误事。”张茂闻言,暗恨:刘瑾劣奴,欲要武将银两,连本藩的帅印也想争夺。可笑昏君不思本藩的功劳。但劣奴猖横,肆无忌惮。待本藩来日骗他到校场,羞辱他一番,方显我的手段,亦可隆重世袭勋爵,非比别的官职,且使昏君也亦知猛省。遂奏曰:“刘瑾若骤掌权,恐难支持。可先令暂掌西厂团营。候其娴熟,臣方将东厂一并交付。未知圣心若何?”正德龙心大悦曰:“皇叔老臣。见识极当,可先取西厂团营印信前来。”张茂奏曰:“刘瑾内监,突掌重权,恐众将不服。容臣来早,大集将士并印缓到西校场。陛下可遣刘瑾到校场交印。众将官亲眼见臣拜印,方知慎重。刘瑾即不威自畏矣。”正德喜曰:“皇叔事事忠心为国,处置得宜,来日准着刘瑾到西校场交印。”

  说罢退朝回官。原来合朝文官武将,谅张茂必不肯交印。不意反愿到校场失脸,将来我等,必受刘瑾勒索,各自叹息而散不题。

  且说英国公张茂回府,坐在后殿,又恼又恨。吾虽年老,未常误事,昏君无故摘印,来日须把刘瑾凌辱方不敢藐视本藩,亦使昏君悔过。叫声:“军政司何在?”军政司耿兴国上前打拱曰:“千岁有何使令?”张茂俱言朝廷圣谕之事。“来日吾往校场,可如此如此处置刘瑾,再与于悬牌。晓谕官军来早四更,齐赴西校场。”军政司大喜,随即悬牌,晓谕御营。官军各去准备不表。

  又说正德回宫,刘瑾因碍自己要掌团营,恐众臣进谏,故早间不敢上朝。

  一见武宗天子退朝,忙问:“张茂之事如何?”武宗曰:“果然张茂甚欲解权。但他恐卿不识军务欲先将西厂团营,付卿学习精熟,后将东厂团营,一并交割。”刘瑾自思,既掌西厂,便不怕张茂了。便奏曰:“有理。未知西厂印缴还否?”正德既将张茂欲到校场,使众将知悉。来日卿可赴西校场交印。刘瑾暗喜,江山可望不表。

  却说那是夜三更发了头炮,英国公发出钥匙开城,官军跑到校场侍候。

  四更发二炮,众官将齐集校场。五更发三炮,张茂起床饱食毕,全装披挂,将御赐金鞭印敕,安顿香亭上马。三声大炮,元帅府官兵执事,前呼后拥起身。一路好不威风,来到校场,进了东辕门,官兵一齐跪下。东西厂团营将军率领禁军,叩接千岁宪驾。英国公在马上喝声:“免众将并四十万禁军。”

  一声领令,声震山岳。英国公按辔,到了武厅下马,升坐中央,军政司即将印敕,放在两旁架上,金鞭放在案头。众将参见毕,分立两旁。又列着白旄,黄钺,众将俱是明盔亮甲,旗帜飘扬,枪刀耀目,旗分五色,各立队伍。真乃阃外之权!英国公端坐当中,专候凌辱刘瑾。你道是日,武宗临朝,只有文官及公侯伯子男跟驾,其余武将,尽下校场。当驾官奏曰:“英国公张茂于五更时候已下校场。合应奏明。”武宗宣刘瑾速往校场交印,免使张茂等候。

  刘瑾即出午门上马,数名随从来到校场勒马,进了东辕门,心中不悦。

  想:“张茂好做作,不来迎接。”纵马竟向中道而进。两旁将士见了,骇然,自思法场重地,无容通报,擅自驰马。那英国公早已看见,大喝武士:“快把那驰马的匹夫拿下。”随员忙禀曰:“那个乃是六官司礼监刘公公,不便擒捉。”英国公喝曰:“一个阉狗,怎能驰擅进中军!速速拿下。”武士怎敢得罪权监?只是不拿,又恐英国公变脸,只得大喝曰:“张千岁怪公公驰马,擅进中道。”刘瑾方才省悟:“果然是我差错。”慌忙下马,马夫带马下去伺候。刘瑾走上演武厅前,向英国公打一拱曰:“千岁在上,咱家行礼。”

  英国公曰:“刘瑾怎能擅闯中军?”回头叫:“军政司在何处闪过?”军政司上前曰:“未将在此,有何差遣?”张茂曰:“刘瑾驰马擅进中军,该当何罪?”军政司曰:“论罪该斩。”张茂便喝武士。快把劣奴押出辕门、斩乞报来。”刘瑾头上失了三魂,足下走了七魂。双膝跪下,叩头曰:“奴婢因奉旨前来,心急马骤,收纵不住。望千岁饶命。”张茂喝曰:“放屁!便是圣驾亲临,亦须通报,伺候迎接。亦不得擅进中军。你乃一个奴婢,见着本藩抗礼不跪,长揖称‘咱’,阉狗好得无礼!”刘瑾哀求曰:“奴婢实在该死,乞念万岁金面饶恕狗命。”张茂回顾军政司曰:“姑念奉旨减等,该当何罪?”军政司曰:“减等理当将马夫代斩,马足砍去。”张茂喝令:“速将马夫取斩,砍断马足。”武士领令,捉住马夫。那马夫连叫无罪。武士不由分说,立即押出。又将那匹马拉下演武厅,四名武士各执大刀,下手砍断马足,跌倒在地上,鲜血冒出,死于须臾,立行抬出。又呈上马夫的血淋淋首级。刘瑾早惊得心胆皆碎。

  张茂问曰:“刘瑾尔到此何故?”刘瑾曰:“奴婢奉旨来取西厂团营印信。”张茂曰:“你来取印不行通报,本藩故此气恼,可起来取印。”说罢即起身,在印架上取过印来。刘瑾站起,双手来接。张茂环睁双目,喝声:“呸。”这刘瑾已破了胆,又被这一喝,仍然跪下曰:“千岁着奴婢接印,又何发恼?”张茂曰“你既要掌管帅印,可会弓马么?”刘瑾曰:“奴婢会。”

  张茂曰:“既是会些,本藩先考尔的马射三箭,再作商议。”刘瑾心知既中了他的计,不如乘势骗局逃脱。即禀曰:“请借弓箭马匹一用。”张茂即令取弓箭坐马与他。刘瑾悬弓挂箭,下了演武厅,上马来到马道头,加上数鞭。

  那马奔出辕门而去。军政司喝曰:“刘公公骗马逃走。”张茂大怒曰:“这阉奴逃往那里去?”带了金鞭飞身跳下厅来,上马赶出辕门,众将因未下命散操,仍然立着,各各欢喜。

  那张茂一路呐喊曰:“劣奴休走,本藩来也。”刘瑾回看,惊得精神飘散。赶至午门下马,亦不待启奏,直奔至大殿。是时武宗尚未退朝。刘瑾跪下奏曰:“陛下为奴婢伸冤。”帝惊问曰:“卿有何冤?”刘瑾奏曰:“张茂欺辱陛下,不肯交印,反欲加害奴婢性命。”武宗大惊曰:“何故如此?”

  刘瑾具言张茂请出御鞭前后事情奏明。武宗心知张茂,必是怪恨无故摘印,乃曰:“张茂乃是国家柱石,卿不自量,要夺帅印,朕一时不明听从,他故寻思相难。此皆尔我差错之处。”刘瑾曰:“张茂如此欺君,理当严办。”

  正在启奏,张茂已赶到午门官外下马,令午门官速奏:“本藩候旨。”午门官上殿启奏曰:“英国公张茂手执御鞭,怒气冲冲,在午门外候旨。”武宗忙对刘瑾曰:“张茂执鞭上朝,意思便不好了。卿当回避一边。”刘瑾即立在武宗背后,武宗传旨宣进。张茂提鞭,来至阶前,双手将御鞭高擎曰:“臣本该朝拜,奈先帝御鞭在此,罪该万死。”正德见御鞭,如先帝降临,即立在案前。见张茂面横杀气,眼露凶光,金盔金甲犹如天神一般。武宗问曰:“皇叔何故擎动先帝御鞭?”张茂奏曰:“臣被刘瑾所辱。”武宗心思:“这等模样,倒说被人凌辱。”乃曰:“刘瑾那敢辱卿?”张茂奏曰:“老臣奉旨即带印到校场伺候交纳,不料刘瑾不待通报迎接,驰马擅闯中军。臣念陛下,不行计较,却又诈欲射箭,骗马逃走。当三军面前,辱臣已甚,望陛下将刘瑾处斩,为臣伸冤。”刘瑾气得一肚忍不住,向前曰:“陛下休听冒奏。他斩臣马夫,却又百般羞辱。诈考试弓马欲害臣性命。奴婢若不逃走,性命难保,今又逞凶,手执御鞭,追赶上殿。乞陛下明正国法。”张茂大怒,骂曰:“劣奴思掌兵权,便是不法;又敢骗马逃走,欺侮大臣,合应御鞭打死。”

  说罢举起金鞭,向刘瑾头上打去。

  未知刘瑾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