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六十七
宇文述云定兴 赵行枢 述子化及 司马德戡 裴虔通 王世充 段达
宇文述字伯通,代郡武川人。高祖亻君与敦、曾祖长寿、祖孤,仕于魏朝,都是担任沃野镇军主。父宇文盛,仕于周朝,位居上柱国、大宗伯。
宇文述,字伯通,代郡武川人也。高祖侰与敦、曾祖长寿、祖孤,仕魏,并为沃野镇军主。父盛,仕周,位上柱国、大宗伯。
宇文述少年时骁悍英勇,擅长骑马射箭。十一岁时,有一个相面的人对宇文述说“:公子善自珍重,后来应当做极高的官。”周武帝时,宇文述因父亲的军功,起于家乡,拜授开府。宇文述生性严谨周密,周朝大冢宰宇文护十分喜爱他,让宇文述以本官兼领其亲信。周武帝亲自执政,召宇文述任左宫伯,多次升迁至英果中大夫,赐爵博陵郡公,改封为濮阳郡公。尉迟迥兴兵作乱,宇文述以行军总管之职跟从韦孝宽讨伐叛军,在怀州击败尉迟迥部将李隽的军队,又和诸将一起在永平桥打败尉..。因军功越级提升为上柱国,晋爵褒国公。
述少骁锐,便弓马。年十一时,有相者谓曰:“公子善自爱,后当位极人臣。”周武帝时,以父军功,起家拜开府。述性谨密,周大冢宰宇文护甚爱之,以本官领护亲信。及武帝亲总万机,召为左宫伯,累迁英果中大夫,赐爵博陵郡公,改封濮阳郡公。尉迟迥作乱,述以行军总管从韦孝宽击之,破迥将李隽军于怀州,又与诸将破尉惇于永平桥。以功超拜上柱国,进爵褒国公。
隋文帝开皇初年,宇文述任右卫大将军。平定陈国的战役中,宇文述以行军总管之职率兵自六合渡江,当时,韩擒、贺若弼两支兵马赶赴丹阳,宇文述占据石头城作为声援。陈后主被擒获后,萧王献、萧岩据守东吴之地。宇文述率领行军总管元契、张默言等人前往讨伐,落丛公燕荣率领水军从东海赶至,也接受宇文述的指挥,于是东吴之地全部平定。因功授其子宇文化及为开府,改任安州总管。
开皇初拜右卫大将军。平陈之役,以行军总管自六合而济。时韩擒、贺若弼两军趣丹阳,述据石头以为声援。陈主既禽,而萧瓛、萧岩据东吴地。述领行军总管元契、张默言等讨之,落丛公燕荣以舟师自东海至,亦受述节度,于是吴会悉平。以功授子化及为开府,徙拜安州总管。时晋王广镇扬州,甚善于述,奏为寿州总管。王时阴有夺宗之志,请计于述。述曰:“皇太子失爱已久。大王才能盖世,数经将领,主上之与内宫,咸所钟爱,四海之望,实归大王。然废立国家大事,能移主上者,唯杨素耳。移素谋者,唯其弟约。述雅知约,请朝京师,与约共图废立。”晋王大悦,多赍金宝,资述入关。述数请约,盛陈器玩,与之酣暢,因共博戏,每阳不胜,输所将金宝。约所得既多,稍以谢述。述因曰:“此晋王赐述,令与公为欢。”约大惊曰:“何为者?”述因为王申意。约然其说,退言于素,亦从之。于是晋王与述情好益密,命述子士及尚南阳公主,后赏赐不可胜计。及晋王为皇太子,以述为左卫率。旧令,率官第四品,以述素贵,遂进率品第三,其见重如此。
当时,晋王杨广镇守扬州,对宇文述十分友善,奏请宇文述为寿州总管。晋王当时有阴谋夺取皇太子之位的意思,向宇文述请求计谋。宇文述说“:皇太子早已失去了皇上的欢爱。大王才能盖世,多次担任将领,皇上和内宫,都很钟爱。天下的希望,实际上已归于大王。然而,废立太子是国家大事,能够改变皇上的主意的,只有杨素一人而已。能够改变杨素主意的人。只有他的弟弟杨约。述平素和杨约相知。请求去京师朝见,与杨约共同商议废立太子的大事。”晋王十分高兴,送给宇文述很多金银财宝,资助宇文述赴京。宇文述多次邀请杨约,摆出许多玉器珍玩,和杨约开怀畅饮,于是一起赌博游戏,每次都假作不胜,把带来的金银财宝输掉。杨约得到了很多的财宝,对宇文述稍稍表示感谢。宇文述因而说:“这是晋王赐给我的,令我和公好好乐一乐。”杨约大为吃惊,问道“:为什么这样?”宇文述于是代为说明晋王的意图。杨约认为宇文述说的对,回去后就对杨素说了,杨素也听从晋王的旨意。于是,晋王和宇文述的交情更为密切,命令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娶南阳公主,前后赏赐的财物无法计算。晋王成为皇太子之后,任命宇文述为左卫率。按照旧有的法令,率官为四品官,因为宇文述平常就很宠贵,就晋位率官为三品官。宇文述受到的重视如此。
炀帝嗣位,拜左卫大将军,参掌武官选事。后改封许国公,寻加开府仪同三司,每冬正朝会,辄给鼓吹一部。从幸榆林,时铁勒契弊歌稜攻败吐谷浑。其部携散,遂遣使请降,求救。帝令述以兵抚纳降附。吐谷浑见述拥强兵,惧不敢降,遂西遁。述追至曼头城,攻拔之。乘胜至赤水城,复拔之。其余党走屯丘尼川,进击,大破之,获其王公、尚书、将军二百人。浑主南走雪山,其故地皆空。帝大悦。明年,从帝西巡至金山,登燕支,述每为斥候。时浑贼复寇张掖,述进击走之。还至江都宫,敕述与苏威常典选举,参预朝政。述时贵重,委任与威等,其亲爱则过之。帝所得远方贡献及四时口味,辄见班赐,中使相望于道。述善于供奉,俯仰折旋,容止便辟,宿卫咸取则焉。又有巧思,凡所装饰,皆出人意表。数以奇服异物进宫掖,由是帝弥悦焉。言无不从,势倾朝廷。左卫将军张瑾与述连官,尝有评议,偶不中意,述张目瞋之,瑾惶惧而走。文武百僚莫敢违忤。性贪鄙,知人有珍异物,必求取,富商大贾及陇右诸胡子弟,皆接以恩意,呼之为兒。由是竞加馈遗,金宝累积。后庭曳罗绮者甚众,家僮千余人,皆控良马,被服金玉。及征高丽,述为扶余道军将,临发,帝谓曰:“礼,七十者行役以妇人从,公宜以家累自随。古称妇人不入军,谓临战时耳。至军垒间,无所伤也。项籍虞兮,即其故事。”述与九军至鸭绿水,粮尽,议欲班师。诸将多异同,述又不测帝意。会乙支文德来诣其营,述先与于仲文俱奉密旨,令诱执文德。既而缓纵,文德逃归,述内不自安,遂与诸将度水追之。时文德见述军中多饥色,欲疲述众,每斗便北。述一日中七战皆捷,既恃骤胜,又内逼群议,遂进,东济萨水,去平壤城三十里,因山为营。文德复遣使伪降,请述曰:“若旋师者,当奉高元朝行在所。”述见士卒疲弊,不可复战,又平壤险固,卒难致力,遂因其诈而还。众半济,贼击后军。于是大溃不可禁止,九军败绩,一日一夜,还至鸭绿水,行四百五十里。初度辽,九军三十万五千人,及还至辽东城,唯二千七百人。帝怒,除其名。明年,帝又事辽东,复述官爵,待之如初。从至辽东,与将军杨义臣率兵复临鸭绿水。会杨玄感作乱,帝召述驰驿讨玄感。时玄感逼东都,闻述军至,西遁将图关中。述与刑部尚书卫玄、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兒、武卫将军屈突通等蹑之。至阌乡皇天原,与玄感相及,斩其首,传行在所。复从东征,至怀远而还。
炀帝继位后,宇文述受任左卫大将军,参与掌管选拔武官的事情。后来改封为许国公,不久加授开府仪同三司,每逢冬月正旦朝廷聚会,就赐给鼓吹乐一部。跟从炀帝巡幸榆林。当时,铁勒契弊歌秣打败吐俗浑,吐俗浑部四散,派使者向隋朝请求投降,并请求救援。炀帝令宇文述率兵安抚纳降。吐谷浑见宇文述拥有强大的兵力,惊恐不已,不敢投降,就向西逃跑了。宇文述率兵追至曼头城,攻下此城。宇文述乘胜至头赤水城,又攻下赤水城。吐谷浑的剩余党徒逃走,驻扎在丘尼川。宇文述率兵进击,大破其剩余党徒,俘获其王公、尚书、将军二百人。吐谷浑主南逃到雪山,其原来所属的地方都没了人迹。炀帝十分高兴。第二年,跟从炀帝西巡至金山,登上燕支山,宇文述每天站岗放哨。这时,吐谷浑兵马又侵犯张掖,宇文述领兵进击,击退敌兵。
突厥之围雁门也,帝大惧,述请溃围而出。来护兒及樊子盖并固谏,帝乃止。及围解,次太原,议者多劝帝还京师,帝有难色。述奏曰:“从官妻子多在东都,请便道向洛阳,自潼关入。”帝从之。寻至东都,又观望帝意,劝幸江都宫。
回至江都宫,敕令宇文述与苏威经常主持选举官吏,参预朝政。宇文述当时宠贵,把重任交给苏威等人,而受到炀帝的亲善宠爱则超过他们。炀帝得到的远方贡品和四季食物,有朝会时就赏赐给宇文述,前往问讯的宫中使者十分频繁。宇文述善于侍奉其上,俯仰周旋,一副逢迎谄媚的样子,宫中卫士都向他学习。又有精巧的构思,凡是装饰之物,都出乎人们的意料。多次把奇装异服和怪异之物送进宫中,炀帝因此更加喜欢他。话说出来没有人不听从,权势超过了朝中所有的人。左卫将军张瑾和宇文述官署相连,曾经评议是非,偶尔不中宇文述之意,宇文述就瞪大眼睛怒视张瑾,张瑾惊惶畏惧地逃走。文武百官没有人敢违背和抵忤宇文述的意思。宇文述生性贪婪卑鄙,知道别人有珍奇之物,就一定要得到,富商大贾和陇西诸胡子弟,宇文述都用恩宠和他们交结,称他们作儿子。因此,都争相赠送财物,金银财宝堆积如山。后院中身穿罗绮的美女非常多。家僮一千多人,都骑有骏马衣着华丽。
述于江都遇疾,及疾笃,帝令中使相望于第,谓述有何言。述曰:“愿陛下一能降临。”帝遣司宫魏氏谓曰:“公危笃,朕惮相烦动。必有言,可陈也。”述流涕曰:“臣子化及,早预籓邸,愿陛下哀怜之。士及夙蒙天恩,亦堪驱策。臣死后,智及不可久留,愿早除之,望不破门户。”魏氏返命,隐其言,因诡对曰:“述唯忆陛下耳。”帝泫然曰:“述忆我耶?”将亲临之,宫人百僚谏乃止。及薨,帝为废朝,赠司徒、尚书令、十郡太守,班剑四十人,辒辌车,前后部鼓吹,谥曰恭。诏黄门侍郎裴矩祭以太牢,鸿胪监护丧事。
征伐高丽的时候,宇文述任扶余首军将。将要出发的时候,炀帝对宇文述说“:根据礼法,七十岁的人行军打仗,带着妻子同行,公应当让家室跟随着。古时候说妇女不能进入军中,说的是临战的时候。至于在军营之中,则没有什么损害。项籍和虞姬,就是先例。”宇文述和九路军马到鸭绿水,军粮已尽,商议准备班师而回。诸将意见多有不同,宇文述又不知道炀帝的意图。适逢乙支文德来到营中,宇文述和于仲文先前都奉有秘密旨令,令诱捕乙支文德。文德到了营中,因动作迟缓,又让他逃了回去,宇文述心中不安,就和众将渡水追击。当时,乙支文德见宇文述军中士卒多有饥饿之色,想让宇文述之军疲惫,每次战斗都假作失败。宇文述一日之中七战,皆获胜利,既依恃骤然取得的胜利,内又为众议逼迫,于是就又进击,东渡了萨水,距平壤城三十里,依山安营扎寨。乙支文德又派遣使者假作投降,向宇文述请求道“:如果撤兵的话,我们会送高元到皇帝所在的地方相见。”宇文述见士兵疲惫不堪,不能再战,平壤城又很险固,一时间难以攻下,于是就利用其诈谋而回师。众军渡河渡至一半时,贼兵攻击后边的军队,于是众军溃败,不能禁止,九路兵马大败,一天一夜逃至鸭绿水,行程四五十里。当初过辽东时,九路军马共三十万五千人,等回到辽东城时,只剩下二千七百人。炀帝大怒,将宇文述除去名籍。
云定兴者,附会于述。初,定兴女为皇太子勇昭训,及勇废,除名配少府。定兴先得昭训明珠络帷,私赂于述,自是数共交游。定兴每时节必有赂遗,并以音乐干述。述素好著奇服,炫耀时人。定兴为制马鞯,于后角上缺方三寸,以露白色,世轻薄者率仿学之,谓为许公缺势。又遇天寒,定兴曰:“入内宿卫,必当耳冷。”述曰:“然。”乃制夹头巾,令深袹耳,人又学之,名为许公袹势。述大悦曰:“云兄所作,必能变俗。我闻作事可法,故不虚也。”后帝将事四夷,大造兵器,述荐之,因敕少府工匠并取其节度。述欲为之求官,谓之曰:“兄所制器仗并合上心,而不得官者,为长宁兄弟犹未死耳。”定兴曰:“此无用物,何不劝上杀之?”述因奏曰:“房陵诸子,年并成立,今欲动兵征讨,若将从驾,则守掌为难;若留一处,又恐不可。进退无用,请早处分。”因鸠杀长宁,又遣以下七弟分配岭表,于路尽杀之。其年大阅,帝称甲仗为佳,述奏并云定兴之功也。擢授少府丞。十一年,累迁屯卫大将军。
第二年,炀帝又起征辽之战,恢复宇文述的官职爵位,对宇文述像当初一样。宇文述跟从炀帝到辽东,和将军杨义臣率兵又到鸭绿水边。适逢杨玄感兴兵作乱,炀帝令宇文述迅速回师征讨杨玄感。当时,杨玄感兵逼东都洛阳,听说宇文述率兵而至,向西逃跑,准备夺取关中。宇文述和刑部尚书卫玄、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、武卫将军屈突通等率兵紧追。到了阌乡皇天原,追上了杨玄感,将杨玄感斩首,传至皇帝所在之处。又跟随炀帝东征,至怀远而回。
又有赵行枢者,本太常乐户,家财亿计。述谓为兒,受其赂遗,称为骁勇,起家为折冲郎将。
突厥军队围困雁门,炀帝十分恐惧,宇文述请求突出重围。来护儿和樊子盖一起坚决谏阻,炀帝才作罢。雁门之围解除后,回至太原,人们多劝炀帝回京师,炀帝面有难色。宇文述奏道:“跟随陛下的官员,妻子儿女多在东都,请求顺道向洛阳,从潼关而入。”炀帝听从宇文述的建议。不久回到东都洛阳,宇文述又观察炀帝的意思,劝炀帝驾幸江都宫。
化及,述长子也。性凶险,不循法度,好乘肥挟弹,驰鹜道中,由是长安谓之轻薄公子。炀帝为太子时,常领千牛出入卧内。累迁至太子仆,以受纳货贿,再三免官。太子嬖昵之。俄而复职,又以其弟士及尚南阳公主。由此益骄,处公卿间,言辞不逊,多所凌轹。见人子女狗马珍玩,必请托求之。常与屠贩者游,以规其利。炀帝即位,拜太仆少卿,益恃旧恩,贪冒尤甚。炀帝幸榆林,化及与弟智及违禁与突厥交市。帝大怒,囚之数月。还京师,欲斩之而后入城,解衣辫发讫,以主救之,乃释,并智及并赐述为奴。述薨后,炀帝追忆之,起化及为右屯卫将军,将作少监。
宇文述在江都患有疾病,病重的时候,炀帝不停地令宫中使者到其宅第探望,问宇文述有什么话说。宇文述说:“希望陛下能够降临敝宅一次。”炀帝派遣司宫魏氏对宇文述说:“公病危重,朕恐怕相烦劳。有什么一定要说,可以陈说。”宇文述流着泪说:“臣之子化及,很早就预置藩邸,希望陛下能够哀怜他。士及原就承蒙陛下之恩,也可以驱使。臣死之后,智及不能久留,愿陛下早除之,希望不要毁坏门户。”魏氏回去复命,把这些话遮掩过去,因而胡乱回答说:“宇文述只是怀念陛下罢了。”炀帝流着泪说“:宇文述怀念我吗?”准备亲自前往看望,宫人和文武百官劝谏才作罢。宇文述死,炀帝因此而废止朝会,追赠宇文述为司徒、尚书令、十郡太守,仪仗四十人。可卧的丧车一辆,前后鼓吹乐各一部,谥号曰恭。诏令黄门侍郎裴矩以太牢之礼祭之,鸿胪监督护丧事。
时李密据洛口,炀帝惧,留淮左,不敢还都。从驾骁果多关中人,久客羁旅,见帝无西还意,谋欲叛归。时武贲郎将司马德戡总领骁果,屯于东城,风闻兵士欲叛,未审,遣校尉元武达阴问知情,因谋构逆。共所善武贲郎将元礼、直阁裴虔通互相扇惑曰:“闻陛下欲筑宫丹阳,人人并谋逃去。我欲言之,恐先事见诛。今知而不言,后事发当族,将如之何?”虔通曰:“主上实尔。”德戡又谓两人曰:“我闻关中陷没,李孝常以华阴叛,陛下囚其二弟,将尽杀之。吾辈家属在西安,得无此虑?”虔通等曰:“正恐旦暮及诛,计无所出。”德戡曰:“骁果若走,可与俱去。”虔通等曰:“诚如公言。”因递相招诱。又转告内史舍人元敏、鹰扬郎将孟景、符玺郎牛方裕,直长许弘仁、薛世良、城门郎唐奉义、医正张恺等,日夜聚博,约为刎颈交,言无回避,于坐中辄论叛计,并相然许。时李质在禁,令骁果守之,中外交通,所谋益急。又赵行枢先交智及;勋侍杨士览者,宇文氏之甥。二人同以告智及。智及素狂勃,闻之喜,即共见德戡,期以三月十五日举兵同叛,劫十二卫武马,虏掠居人财物西归。智及曰:“不然。今天实丧隋,英雄并起,因行大事,此帝王业也。”德戡然之。行枢、世良请以化及为主,约定,方告化及。化及性驽怯,初闻之,大惧,色动流汗,久之乃定。
宇文化及是宇文述的长子。生性凶恶阴险,不遵循法律制度,喜欢骑着骏马,挟带弹弓,在路上奔驰,因此,长安人称他为轻薄公子。隋炀帝为太子时,宇文化及常以千牛之职出入炀帝卧室内房。多次升迁至太子仆,因为接受贿赂,多次被免官。太子宠爱亲昵宇文化及,很快又复职,又令其弟宇文士及娶南阳公主为妻。宇文化及因此更加骄横,和公卿相处,言辞很不恭敬,许多人受其欺凌。看见别人有漂亮的女子和狗马珍玩,就一定要托人求得。经常和屠户商贩交游,从中取利。隋炀帝继位,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,更加倚仗旧有的恩宠,贪婪骄横更甚。炀帝巡幸榆林,化及和弟弟智及违反禁令,和突厥人贸易交往。炀帝大怒,将宇文化及囚禁了几个月。回京城时,准备把他杀了再入城,已经剥下了衣服,辫好了头发,就要行刑时,因炀帝解救才把他释放,和宇文智及一并赐给宇文述做奴隶。宇文述死后,炀帝怀念他,起用宇文化及任右屯卫将军,宇文智及任将作少监。
义宁二年三月一日,德戡欲告众人,恐心未一,更谲诈以胁骁果,谓许弘仁、张恺曰:“君是良医,国家所使,出言惑众,众必信。君可入备身府,遍告所识者,言陛下闻骁果欲叛,多醖毒酒,因享会,尽鸠杀之,独与南人留此。群情必骇,因而举事,无不谐矣。”其月五日,弘仁等宣布此言,骁果递相告,谋反逾急。德戡等知计行,遂以十日总召故人,谕以所为。众皆伏曰:“唯将军命!”其夜,奉义主闭城门,门皆不下钥,至夜三更。德戡于东城内集兵,得数万人,举火与城外相应。帝闻有声,问是何事。虔通伪曰:“草坊被烧,外人救火,故喧嚣耳。”中外隔绝,帝以为然。孟景、智及于城外得千余人,劫候卫武贲冯普乐,共布兵捉郭下街巷。至五更,德戡授虔通兵,以换诸门卫士。虔通因自开门,领数百骑,至成象殿,杀将军独孤盛。武贲郎将元礼遂引兵进。宿卫者皆走。虔通进兵排左閤,驰入永巷问:“陛下安在?”有美人出房,指云:“在西閤。”从往执帝。帝谓虔通曰:“卿非我故人乎!何恨而反?”虔通曰:“臣不敢反,但将士思归,奉陛下还京师耳。”帝曰:“即为汝归。”虔通自勒兵守之。
当时,李密占据洛口,炀帝恐惧,留在淮南,不敢回京都。跟随炀帝车驾的勇猛果敢之士大多是关中人,长久客居旅途,见炀帝没有西归的意思,想谋划反叛归乡。当时,武贲郎将司马德戡统领骁勇果敢之士,驻扎在东城,听到士兵想反叛的风声,不知真假,就派校尉元武达私下秘密询问知情人,因而阴谋造反。司马德戡又与关系友善的武贲郎将元礼、直阁裴虔通互相蛊惑煽动说:“听说陛下想在丹阳筑造宫殿,人人都谋划着逃走。我想向陛下上言,恐怕还没上言就被杀掉了。如今,知道而不进言,后来发生了事情当有灭族之罪,不知该怎么办才好?”裴虔通说“:主上实际上就是这样。”司马德戡又对二人说“:我听说关中陷落,李孝常在华阴反叛,陛下把他的两个弟弟囚禁起来,准备都杀掉。我们这些人的家属都在西安,能没有这种忧虑吗?”裴虔通等人说“:正是恐怕家属早晚被杀,却又无计可施。”司马德戡说:“骁勇果敢之士如果逃走,可和他们一起逃离。”裴虔通等人说:“就依公所说的这样。”因而互相传递讯息,招纳引诱。又转告内史舍人元敏、鹰扬郎将孟景、符玺郎牛方裕,直长许弘仁、薛世良、城门郎唐奉义、医正张恺等人,日夜聚会赌博,结为生死之交,说话没有什么回避,在聚会之中就商议反叛之计,都互相赞同应允。当时,李质在宫禁中,令骁勇果敢之士守卫宫廷,宫中和外界交往通讯,谋划更为急切。另外,赵行枢先前与宇文智及有交往,勋侍杨士览,是宇文氏的外甥,二人一同把事情告诉宇文智及。宇文智及平常就狂妄悖逆,听说后非常高兴,就一同去见司马德戡,约定三月十五日一同举兵反叛,抢劫十二卫武的马匹,掠夺居民的财物西归。智及说:“不然。如今苍天实是灭亡隋朝,英雄四起,借机而行大事,这就是帝王大业。”司马德戡认为说得对。赵行枢和薛世良请求推化及为主,约定之后,才告诉宇文化及。宇文化及生性无能怯懦,刚听说此事,十分恐惧,面色改变,汗流浃背,很久很久才决定下来。
至旦,孟景以甲骑迎化及。化及未知事果,战栗不能言,人有谒之,但低头据案,答曰“罪过”。时士及在公主第,弗之知也。智及遣家僮庄桃树就第杀之,桃树不忍,执诣智及,久之乃见释。化及至城门,德戡迎谒,引入朝堂,号为丞相。令将帝出江都门以示群贼,因复将入。遣令狐行达弑帝于宫中。又执朝臣不同己者数十人,及诸王外戚,无少长皆害之。唯留秦孝王子浩,立以为帝。
义宁二年(618)三月一日,司马德戡想告诉众人,担心众人不能一心,又生诡诈来威胁骁勇果敢之士,对许弘仁和张恺说“:你们都是良医,受国家支使,说出话来迷惑众人,众人必定相信。你们可以进入备身府,告诉认识的人,说陛下听说骁勇果敢之士准备反叛,酿造了很多毒酒,借助宴会的机会,把骁勇果敢之士全都毒死,只把南方人留在这里。这样,众人必定害怕,因此而反叛,没有不成功的。”这个月五日,许弘仁等人散布这些言论,骁勇果敢之士互相转告,谋划造反更加急切。司马德戡等人知道计谋已经实现,就在三月十日召集原来那些人,把想要造反的事情向众人说明。众人都伏地说:“只听从将军的命令!”这天夜里,唐奉义主持关闭城门,门上的钥匙都不取下来。到了夜里三更时分,司马德戡在东城内集合兵马,共有几万人,燃起大火和城外相呼应。炀帝听到有声音,问是什么事情。裴虔通谎称:“草坊被烧了,外边的人救火,所以声音很嘈杂热闹。”宫中和外界隔绝,炀帝相信了裴虔通的话。孟景和宇文智及在城外聚集一千多人,劫持候卫武贲冯普乐,一同布兵在城下大街小巷里抢劫。到了五更时分,司马德戡把兵交给裴虔通,将各个城门的卫兵换下来。裴虔通于是自开城门,率领几百名骑兵,来到成象殿,杀掉将军独孤盛。武贲郎将元礼就领兵冲入,宫中卫士都逃跑了。裴虔通继续进兵,推开左边的阁门,直入永巷,问道:“陛下在哪里?”有一美人从房中走出,手指西边说:“在西阁。”跟着前去捉拿炀帝。炀帝问裴虔通说“:卿不是我的旧友吗?有什么怨恨而造反呢?”裴虔通说:“臣不敢造反,只是将士想回故乡,奉陛下回京师罢了。”炀帝说:“就让你们回去。”裴虔通自己统率军队守卫。
十余日,夺江都人舟楫,从水路西归。至显福宫,宿公麦孟才、折冲郎将沈光等谋击化及,反为所害。化及于是入据六宫,其自奉一如炀帝故事。每帐中南面端坐,人有白事者,默然不对。下牙时,方收取启状。共奉义、方裕、世良、恺等参决之。行至徐州,水路不通,复夺人车牛,得二千两,并载宫人珍宝。其戈甲戎器,悉令军士负之。道远疲极,三军始怨。
到了天亮,孟景率领铁甲骑兵迎接宇文化及。宇文化及不知道事情的结果,浑身发抖不能说话,有人拜见,只是低着头依着桌案,回答说:“罪过。”这时,宇文士及在公主宅第,不知道此事。宇文智及派遣家僮庄桃树到公主宅第杀之,桃树不忍心杀他,抓来见智及,很久才被释放。宇文化及到了城门,司马德戡迎接拜见,领入朝堂中,称宇文化及为丞相。命令带炀帝出江都门见众叛军,因而又带了进来。派遣令狐行达在宫中把炀帝杀害。又把与己见不同的几十名朝中大臣抓起来,同时抓起来的还有诸王的外戚,不分老少一并杀害。只留下了秦孝王之子杨浩,立为皇帝。
德戡失望,窃谓行枢曰:“君大误我。当今拨乱,必藉英贤,化及庸暗,事将必败,若何?”行枢曰:“废之何难!”因共李孝本、宇文导师、尹正卿等谋,以后军万余兵袭杀化及,立德戡为主。弘仁知之,密告化及,尽收德戡及支党杀之。引兵向东郡,通守王轨以城降之。
过了十多天,抢夺江都人的舟船,由水路向西归去。到了显福宫,宿公麦孟才、折冲郎将沈光等人谋划袭击宇文化及,反被宇文化及杀害。宇文化及于是占据六宫,其自奉一切都像炀帝原来一样。常常在帐中面南端正而坐,有人汇报事情,闭口无言,不作回答。等到下牙床时,才把奏状收过来,和唐奉义、牛方裕、薛世良、张恺等人商议裁决。行至徐州,水路不通,又抢夺百姓的车辆和牛,得到二千辆牛车,都用来运载宫人和珍宝。铠甲兵器,都命令士兵背着。路途遥远,士兵非常疲劳,三军都开始怨恨起来。
元文都推越王侗为主,拜李密为太尉,令击化及。密壁清淇,与徐世勣以烽火相应。化及数战不利,其将军于弘达为密所禽,送于侗所,镬烹之。化及粮尽,度永济渠,与密决战于童山。遂入汲郡求军粮,又遣使拷掠东郡人吏,责米粟。王轨怨之,以城归李密。化及大惧,自汲郡将图以北诸州。其将陈智略率岭南骁果万余人,张童兒率江东骁果数千人,皆叛归李密。化及尚有众二万,北走魏县。张恺与其将陈伯谋去之,事觉,为化及所杀。腹心稍尽,兵势日蹙,兄弟更无他计,但相聚酣宴,奏女乐。醉后,尤智及曰:“我初不知,由汝为计,强来立我。今所向无成,负弑主之名,天下所不纳。灭族岂非由汝乎?”抱其两子而泣。智及怒曰:“事捷之日,都不赐尤;及其将败,乃欲归罪。何不杀我以降建德!”兄弟数相斗阋,言无长幼,醒而复饮,以此为恆。
司马德戡很失望,私下对赵行枢说:“你把我耽误得不轻!如今治理乱世,一定要借重英雄贤才。宇文化及平庸暗昧,事情必将失败,怎么办呢?”赵行枢说“:废掉他有什么困难的!”于是就和李孝本、宇文导师、君正卿等人商议,打算用一万多后军袭击杀死宇文化及,立司马德戡作为君主。许弘仁得知此事,秘密告诉宇文化及,把司马德戡和其党羽都抓起来杀了。领兵向东都洛阳进发,通守王轨献城投降。
自知必败,乃叹曰:“人生故当死,岂不一日为帝乎!”于是鸠杀浩,僭皇帝位于魏县,国号许,建元为天寿,置百官。攻元宝藏于魏州,反为所败,乃东北趣聊城,将招携海内诸贼。遣士及徇济北,征求饷馈。大唐遣淮安王神通安抚山东,神通围之十余日,不克而退。窦建德悉众攻之。先是,齐州贼帅王薄闻其多宝物,诈来投附。化及信之,与共居守。至是,薄引建德入城,禽化及,悉虏其众。先执智及、元武达、孟景、杨士览、许弘仁等,皆斩之。及以槛车载化及至大陆县城下,数其弑逆,并二子承基、承趾皆斩之,传首于突厥义城公主,枭之虏庭。士及自济北西归长安。
元文都推举越王杨侗为君主,任李密为太尉,命令进击宇文化及。李密在清淇安营扎寨,和徐世勋用烽火相呼应。宇文化及多次交战不利,其将军于弘达被李密擒获,送到杨侗那里,投进锅里煮了。宇文化及粮食用尽,渡过永济渠,和李密在童山决战。就进入汲郡搜求军粮,又派遣使者拷打掳掠东郡的百姓官员,勒索粮食。王轨怨恨宇文化及,献城归顺李密。宇文化及非常害怕,自汲郡开始,准备夺取北面的州县。其部将陈智略率领岭南骁勇果敢之士一万多人,张童儿率江东骁勇果敢之士几千人,皆叛附李密。宇文化及还有二万兵马,向北逃往魏县。张恺和其部将陈伯谋划离开宇文化及,事情败露,被宇文化及杀害。心腹之人杀戮殆尽,兵力一天比一天少,宇文化及兄弟无计可施,只是互相聚会畅饮,欣赏女乐。醉酒之后,宇文化及责怪智及说:“我当初不知何事,任由你谋划,强行立我。如今到哪里都没有成功,背着杀害主上的罪名,天下人都不会接纳我们。灭族之罪难道不是因为你吗?”抱着两个儿子哭起来。智及大怒说“:事情成功的时候,不加责备。到了将要失败的时候,就想把罪名归于我。为什么不杀了我去投降窦建德呢?”兄弟之间多次互相争斗,说话没有长幼之分,酒醒后又饮,经常就是这样。
智及幼顽凶,好与人群聚斗鸡,习放鹰狗。初以父功,赐爵濮阳郡公。蒸淫丑秽,无所不为。其妻长孙氏,妒而告述。述虽为隐,而大忿之,纤芥之愆,必加鞭棰。弟士及,恃尚主,又轻忽之。唯化及事事营护,父再三欲杀,辄救免之,由是颇相亲昵。遂劝化及遣人入蕃,私为交易。事发,当诛,述独证智及罪恶,而为化及请命,帝因两释之。述将死,抗表言其凶勃,必且破家。帝后思述,拜智及将作少监。其江都弑逆事,皆智及之谋也。化及为丞相,以为右仆射,领十二卫大将军。及僭号,封齐王。窦建德获而斩之,并其党十余人,皆暴死枭首。
宇文化及自知必定失败,就叹息说:“人生固然会死,岂不做一天皇帝呢?”于是毒杀杨浩,在魏县自就皇帝位,国号许,建元为天寿,设置文武百官。进攻魏州的元宝藏,反被元宝藏打败,于是就向东北逃往聊城,准备招揽天下诸处贼兵。派遣宇文士及到济北,征求粮饷。大唐派遣淮安王神通安抚山东,神通围困宇文化及十多日,没有攻下,就退兵了。窦建德聚集全部兵力攻击宇文化及。在此之前,齐州贼帅王薄听说宇文化及有许多宝物,假装来投降。宇文化及相信王薄,和王薄一起居住守卫。到了这个时候,王薄引窦建德入城,擒获宇文化及,将其部属全部俘虏。先将宇文智及、元武达、孟景、杨士览、许弘仁等人抓起来,都一起杀了。于是用囚车把宇文化及载至大陆县城下,逐条宣布其弑主篡逆的罪行,将其和二个儿子承基、承趾一同斩首。把宇文化及的首级传送到突厥义城公主那里,在突厥宫庭枭首示众。宇文士及从济北向西回归长安。
司马德戡,扶风雍人。父元谦,仕周为都督。德戡幼孤,以屠豕自给。有桑门释粲,通德戡母娥氏,遂抚教之,因解书计。开皇中,为侍官,渐迁至大都督。从杨素出讨汉王谅,充内营左右。进止便僻,俊辩多奸计,素大善之。以勋授仪同三司。大业三年,为鹰扬郎将。从讨辽左,进位正议大夫,迁武贲郎将。炀帝甚昵之。从至江都,领左右备身骁果万人,营于城内。因隋末大乱,乃率骁果反,语在化及事中。既获炀帝,与党孟景等推化及为丞相。化及首封德戡为温国公,加光禄大夫,仍统本兵。化及意甚忌之。后数日,化及署诸将,分配士卒,乃以德戡为礼部尚书,外示美迁,实夺其兵也。由是怀怨,所获赏物皆赂于智及,智及为之言。行至徐州,舍舟登陆,令德戡将后军。乃与赵行枢、李孝本、尹正卿、宇文导师等谋袭化及,遣人使于孟海公,结为外助。迁延未发,以待使报。许弘仁、张恺知之,以告化及。因遣其弟士及阳为游猎,至于后军。德戡不知事露,出营参谒,因命执之,并其党与。化及责之曰:“与公戮力共定海内,出于万死。今始事成,愿得同守富贵,公又何为反也?”德戡曰:“本杀昏主,苦其毒害。立足下而又甚之,逼于物情,不获已也。”化及不对,命送至幕下,缢而杀之。
王世充字行满,祖先是西域胡人。祖父支颓褥,迁居新丰。支颓褥死后,其妻年轻守寡,和仪同王粲私通,生子名曰琼,王粲就把她娶作小妾。王世充的父亲收自幼丧父,随母嫁到王粲家,王粲喜爱他而收养了他。因而随姓王。官至怀、汴二州长史。
裴虔通,河东人。初,炀帝为晋王,以亲信从,稍迁至监门校尉。帝即位,擢旧左右,授宣惠尉。累从征役,至通议大夫。与司马德戡同谋作乱,先开宫门,骑至成象殿,杀将军独孤盛,执帝于西閤。化及以虔通为光禄大夫、莒国公。化及引兵之北也,令镇徐州。化及败后,归于大唐,即授徐州总管,转辰州刺史,封长蛇男。寻以隋朝弑逆之罪,除名,徙于岭表而死。
王世充头发卷曲,声似豺狼,性好猜疑,诡计多端,读了许多经史,特别喜爱兵法,通晓占卜星相盈虚之术,然而却不曾为人指点过。隋文帝开皇年间,任左翊卫,后来又因军功任仪同,授予兵部员外郎之职。善于敷陈奏进,熟悉法度律令,舞弄笔墨文章,高低上下存于心中。或有驳论辩难的人,王世充快牙利口,文过饰非,文词犀利,众人虽然知道王世充不对,却又没有人能够让他屈服,都称他能言善辩。
王世充,字行满,本西域胡人也。祖支颓褥,徙居新丰。颓褥死,其妻少寡,与仪同王粲野合,生子曰琼,粲遂纳之以为小妻。其父收幼孤,随母嫁粲,粲爱而养焉,因姓王氏。官至怀、汴二州长史。
隋炀帝时,逐步升迁至江都郡丞。当时,炀帝多次巡幸江都,王世充善于体察君主的脸色,阿谀逢迎,顺从旨意,每次入宫说事情,炀帝都善待他。又以郡丞之职兼领江都宫监,于是就雕刻文饰池塘台榭,秘密进奉远方的珍奇物品,以取悦予炀帝,因此,炀帝更加宠信他。大业八年(612),隋朝天下开始出现动乱,王世充内怀侥亻幸之心,屈己礼士,私下结交英雄豪杰,广泛收买人心。江淮之间的百姓素来轻薄,又逢盗贼四起之时,违犯法纪的人很多,有的人下狱抵罪,王世充违背法纪把他们放出来,树立个人的恩义。
世充卷发豺声,沉猜多诡诈,颇窥书传,尤好兵法,晓龟策推步盈虚,然未尝为人言也。开皇中,为左翊卫,后以军功拜仪同,授兵部员外郎。善敷奏,明习法律,而舞弄文墨,高下在心。或有驳难之者,世充利口饰非,辞义锋起,从虽知其否而莫能屈,称为明辩。
杨玄感造反的时候,吴地人朱燮、晋陵人管崇在江南起兵响应,自称将军,拥兵十多万。炀帝派遣将军吐万绪、鱼俱罗讨伐,不能取得胜利。王世充在江都招募一万多人,打击叛军,多有胜利。每次取得胜利,一定归功于部下,获得的军粮财物,都分给士兵,自己分文不取。因此,人们都争相为他所用,取得的功劳最多。
炀帝世,累迁至江都郡丞。时帝数幸江都,世充善候人主颜色,阿谀顺旨,每入言事,帝善之。又以郡丞领江都宫监,乃雕饰池台,阴奏远方珍物,以媚于帝,由是益昵之。大业八年,隋始乱,世充内怀徼幸,卑身礼士,阴结豪俊,多收众心。江淮间人素轻薄,又属贼盗群起,人多犯法,有系狱抵罪者,世充枉法出之,以树私恩。及杨玄感反,吴人硃燮、晋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应之,自称将军,拥众十余万。帝遣将军吐万绪、鱼俱罗讨之,不能克。世充募江都万余人,击频破之。每有克捷,必归功于下,所获军实,皆推与士卒,身无所取。由此人争为用,功最居多。
大业十年(614),齐郡贼兵元帅孟讠襄自长白山而下侵犯掳掠诸郡,到了盱眙,已有十多万人。王世充率兵迎战,用老弱残兵向敌兵示弱,依据都梁山结为五座营寨,与敌相持而不交战。后来,利用敌兵松懈,出兵奋然进击,大破敌军,乘胜将众贼兵消灭殆尽,孟讠襄带着几十名骑兵逃跑了,斩首一万人,各种牲畜和军用物品,都全部缴获。炀帝因王世充有将帅的才能和谋略,才开始派遣他统领军队,讨伐各处小伙盗贼,所向必胜。然而,王世充生性多矫饰虚伪,假装行善,能够自我辛劳吃苦,用来博取好名声。大业十一年(615),突厥兵将炀帝围困在雁门关,王世充出动江都的全部兵马,往赴国难。在军营中,王世充满面污垢,悲痛流涕,昼夜不解甲胄,依草而坐。炀帝听说这些,认为王世充爱戴自己,更加信任他。
十年,齐郡贼帅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,至盱眙,有众十余万。世充以兵拒之,而羸师示弱,保都梁山为五栅,相持不战。后因其懈驰,出兵奋击,大破之,乘胜尽灭诸贼,让以数十骑遁去,斩首万人,六畜军资,莫不尽获。帝以世充有将帅才略,始遣领兵,讨诸小盗,所向破之。然性多矫伪,诈为善,能自勤苦,以求声誉。十一年,突厥围帝于雁门,世充尽发江都人往赴难。在军中,垢面悲泣,晓夜不解甲,藉草而坐。帝闻之,以为爱己,益信任之。
大业十二年(616),王世充升任江都通守。当时,厌次人格谦已是多年为强盗,拥兵十多万,驻扎在豆子..中。王世充打败格谦军,将格谦斩首,威势震动众盗贼。又进击卢明月,大败卢明月于南阳。后来回到江都,炀帝非常高兴,亲自端着一杯酒赐给王世充。这时,王世充又得知炀帝喜好女色,就进言说江淮善良之家有很多美女,都愿意进入后宫,只是没有缘由自我进献。炀帝更加高兴,于是私下命令王世充仔细观察各位女子,端庄秀丽合乎容貌标准的,就拿正库里的财物支付入京所需之物,用以聘纳这些女子。所用的钱财无法计算,帐面上所说是敕令另有用途,不记录其实际数目。有中意的女子,炀帝就对王世充重加赏赐,有的不中意,也给予赏赐。后来,命令用船把搜罗来的美女送到东京洛阳,而路途中盗贼四起,护送的使者感到这种差役辛苦,就在淮水和泗水中把船弄沉,将那些美女都淹死,前前后后有十多起。有的暴露了出来,王世充就替他们遮掩,又仓促简单地选择一些女子用来进献。这之后,王世充更受亲宠。
十二年,迁为江都通守。时厌次人格谦为盗数年,兵十余万,在豆子中。世充破斩之,威振群贼。又击卢明月,破之于南阳。后还江都,帝大悦,自执杯酒以赐之。时世充又知帝好内,乃言江淮良家多有美女,愿备后庭,无由自进。帝愈喜,因密令世充阅观诸女,资质端丽合法相者,取正库及应入京物以聘纳之。所用不可胜计,帐上所司云敕别用,不显其实。有合意者,则厚赏世充,或不中者,又以赉之。后令以船送东京,而道路贼起,使者苦役,于淮泗中沉船溺杀之者,前后十数。或有发露,世充为秘之,又遽简阅以供进。是后益见亲昵。遇李密攻陷兴洛仓,进逼东都,官军数败,光禄大夫裴仁基以武牢降于密。帝恶之,大发兵,将讨焉。特发中诏遣世充为将,军于洛口以拒密。前后百余战,互有胜负。世充乃引军度洛水,逼仓城。李密与战。世充败绩,赴水溺死者万余人。时天寒,大雨雪,兵既度水,衣皆沾湿,在道冻死者又数万人,比至河阳,才以千数。世充自系狱请罪,越王侗遣使赦之,召令还都。收合亡散,屯于含嘉城中,不敢复出。
逢上李密攻下兴洛仓,进逼东都洛阳,官军屡遭失败,光禄大夫裴仁基献武牢城投降李密。炀帝深恨李密,大规模地发动兵马,准备讨伐李密。特意颁布诏令,派遣王世充为将军,驻扎在洛口抵挡李密。前前后后交战一百多次,互相有胜有负。王世充就率领兵马渡过洛水,进逼仓城。李密与之交战,王世充被打败,落在水中淹死的有一万多人。当时天气寒冷,下着很大的雪,士兵渡过洛水之后,衣服湿透了,冻死在路途上的又有几万人,等到了河阳,才剩下几千人。王世充自囚于牢狱之中,向越王杨侗请罪,越王杨侗派使者敕免他,召令王世充回东都洛阳。王世充收罗逃散的士兵,驻扎在含嘉城中,不敢再出来。
宇文化及杀帝于江都,世充与太府卿元文都、将军皇甫无逸、右司郎卢楚奉侗为主。侗以世充为吏部尚书,封郑国公。及侗用元文都、卢楚之谋,拜李密为太尉、尚书令,密遂称臣,复以兵拒化及于黎阳,遣使献捷。众皆悦,世充独谓其麾下诸将曰:“文都之辈,刀笔吏耳。吾观其势,必为李密所禽。且吾军人马每与密战,杀其父兄子弟,前后已多,一旦为之下,吾属无类矣。”出此言以激怒其众。文都知而大惧,与楚等谋,将因世充入内,伏甲而杀之。期有日矣,将军段达遣女婿张志以楚等谋告之。世充夜勒兵围宫城,将军费曜、田世阇等与战于东太阳门外。曜军败,世充遂攻门而入。无逸以单骑遁走。获楚,杀之。时宫门尚闭,世充遣人扣门言于侗曰:“元文都等欲执皇帝降于李密,段达知而以告臣。臣非敢反,诛反者耳。”文都闻变,入奉侗于乾阳殿,陈兵卫之。令将帅乘城以拒难,兵败,侗命开门以纳世充。世充悉遣人代宿卫者,明日入谒,顿首流涕而言曰:“文都等无状,谋相屠害,事急为此,不敢背国。”侗与之盟。世充寻遣韦节等讽侗,命拜为尚书左仆射、总督内外诸军事。又授其兄恽为内史令,入居禁中。未几,李密破化及还,其劲兵良马多战死,士卒皆倦。世充欲乘其弊而击之,恐人心不一,乃假托鬼神,言梦见周公,乃立祠于洛水之上,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,当有大功,不则兵皆疫死。世充兵多楚人,俗信妖妄,故出此言以惑之。众皆请战,世充简练精勇得二万余人,马千余匹,营洛水南。密军偃师北山上,时密新得志于化及,有轻世充之心,不设壁垒。世充遣二百余骑,潜入北山,伏溪谷中,令军秣马蓐食。既而宵济,人马奔驰,比明而薄密。密出兵应之,阵未成列而两军合战,其伏兵蔽山而上,潜登北原,乘高而下,压密营。营中乱,无能拒者,即入纵火。密军大惊而溃,降其将张童兒、陈智略。进下偃师。初,世充兄伟及子玄应隋化及至东郡,密得而囚之于城中。至是,尽获之。又执密长史邴元真妻子、司马郑虔象之母及诸将子弟,皆抚慰之,各令潜呼其父兄。兵次洛口,元真、郑虔象等举仓城以应之。密以数十骑遁逸,世充收其众而还。东尽于海,南至于江,悉来归附。
宇文化及在江都杀害炀帝,王世充和太府卿元文都、将军皇甫无逸、右司郎卢楚尊奉杨侗为君王。杨侗任命王世充为吏部尚书,封爵郑国公。杨侗用元文都、卢楚的计谋,任命李密为太尉、尚书令,李密就向杨侗称臣,又率兵在黎阳抵抗宇文化及,派遣使者进奉俘虏和战利品。众人都很高兴,只有王世充对其属下诸位将领说:“元文都一类人,不过是撰写公文和诉状的人罢了。我看这种形势,一定会成为李密的俘虏。况且,我们的军队兵马经常和李密交战,杀害其父兄子弟,前后已经很多了,一旦成为他的部下,我们就没一个人能够活得了。”王世充说出这些话,用来激怒众将。元文都知道后十分害怕,与卢楚等人商议,准备利用王世充入宫的机会,埋伏士兵将王世充杀掉。日期已经约定好了,将军段达派遣女婿张志把卢楚等人的阴谋告诉了王世充。王世充夜里率兵围住宫城,将军费曜、田世..等人在东太阳门外与王世充大战。费曜等人被打败,王世充就攻入宫城门。皇甫无逸单人匹马逃走。王世充捉获卢楚,把他杀了。这时,宫门还关闭着,王世充派人敲门对杨侗说“:元文都等人想把皇帝抓起来投降李密,段达知道后告诉了臣。臣不敢造反,只是要诛杀反叛者。”元文都得知发生了变故,入宫奉杨侗到乾阳殿,列兵保卫杨侗。命令将帅利用宫城来抵抗,军队被打败,杨侗命令打开宫门让王世充进来。王世充派人把宫中的侍卫全部替换下来,第二天入宫谒见,叩首流涕,对杨侗说“:元文都等人无礼,阴谋相互屠杀,事情紧急才这样做,不敢背叛国家。”杨侗和王世充盟誓。不久,王世充又派遣韦节等人劝杨侗,任王世充为尚书左仆射、总督内外诸军事。又授任王世充的兄长王恽为内史令,进入宫中居住。
世充又令韦节讽侗,拜己为太尉,置署官属,以尚书省为其府。寻自称郑王,遣其将高略帅师攻寿安,不利而旋。又帅师攻围谷州,三日而退。明年,自称相国,受九锡,备法物,是后不朝侗矣。有道士桓法嗣者,自言解图谶,世充昵之。法嗣乃上《孔子闭房记》,画作丈夫持一干以驱羊。法嗣云:“杨,隋姓也。干一者,王字也。王居杨后,明相国代隋为帝也。”又取《庄子人间世》、《德充符》二篇上之,法嗣释曰:“上篇言世,下篇言充,此则相国名矣。当德被人间,而应符命为天子也。”世充大悦曰:“此天命也。”再拜受之。即以法嗣为谏议大夫。世充又罗取杂鸟,书帛系其颈,自言符命而散之于空。或有弹射得鸟而来献者,亦拜官爵。既而废侗,阴杀之,僭即皇帝位,建元曰开明,国号郑。
不久,李密打败宇文化及而回,精兵良马大多战死,士兵都很疲倦。王世充正想利用李密士卒疲惫之机,打击李密军,恐怕人们不一心,就假托鬼神,说是梦见了周公,就在洛水上游修建宙宇,派遣巫师张扬说“:周公想令仆射急速讨伐李密,会取得很大成功,不然的话士兵都要因瘟疫而死掉。”王世充的士兵大都是楚地人,风俗迷信妖魅荒诞,所以就说出这些话来迷惑士兵。众士卒都请求作战,王世充精选训练精壮英勇的士兵二万多人,马一千多匹,在洛水南岸安下营寨。李密的兵马驻扎在偃师北山上。这时,李密刚刚打败宇文化及,正是得意之时,有轻视王世充的意思,没有修筑工事。王世充派遣二百多名骑兵,悄悄进入北山,埋伏在山谷中,命令士兵喂饱马,早晨还未起床就在寝席上进食。一切准备好之后,夜里渡河,人马疾驰,到天亮的时候接近了李密的营寨。李密出兵应战,还没摆好阵势,两军混战在一起。伏兵借助山的隐蔽而上,偷偷登上了北原,从高处冲下,驰压李密的兵营。营中大乱,没有人能够抵挡,伏兵就进入营中放火。李密的军队十分惊恐,四散溃败,其将张童儿、陈智略投降。进军攻下偃师。当初,王世充兄长和其子玄应跟随宇文化及到东郡,李密俘获他们,囚禁在城中。至此,都全部获得释放。又俘获李密的长史邴元真的妻子儿女,司马郑虔象的母亲和李密诸将官的子弟,都加以安抚慰问,让他们各自偷偷地呼唤他们的父兄归附。军队到了洛口,邴元真、郑虔象等人献仓城以响应王世充。李密带着几十名骑兵逃遁,王世充收罗众兵而回。东边到大海,南边到长江,都来归附王世充。
大唐太宗帅师围之。世充频出兵,战辄不利,诸城相继降款。世充窘迫,遣使请救于窦建德,建德率兵援之。至武牢,太宗破之,禽建德以诣城下。世充将溃围而出,诸将莫有应之者,于是出降。至长安,为仇家所杀。
王世充又令韦节劝杨侗,任命自己为太尉,设置官署和属官,把尚书省作为自己的官府。不久,自称郑王,派遣部将高略率师进攻寿安,交战不利而回师。又率师围攻谷州,三天就退兵了。第二年,王世充自称相国,接受九锡,准备帝王仪仗队所用的器物,这之后就不朝拜杨侗了。有一道士名桓法嗣,自称能解图谶,王世充亲昵他。法嗣就上《孔子闭房记》,画的是一男子手持一杆驱赶羊。法嗣说“:杨是隋朝的姓。干字加一,是王字。姓王的在姓杨的后面,明摆说是相国代替隋朝成为皇帝。”又取《庄子》中的《人间世》和《德充符》二篇上奉王世充,法嗣解释说:“上篇说的是‘世’,下篇说的是‘充’,这就是相国的名字。应当恩德遍及人间,应符命而成为天子。”王世充非常高兴地说“:这是天命啊!”再次拜谢,接受法嗣的上书。随即任命法嗣为谏议大夫。王世充又用罗网捕获各种鸟,把帛书系在鸟颈上,自称上应符命而把它们放回天空。有人用弹弓射得鸟而来进献,也授官封爵。接着废除杨侗,将他私下杀害,自己超越本分即皇帝位,建元曰开明,国号为郑。
段达,武威姑臧人。父岩,周朔州刺史。达在周,年始三岁,袭爵襄坦县公。及长,身长八尺,美须髯,便弓马。隋文帝为丞相,以为大都督,领亲信兵,常置左右。及践祚,为左直斋,迁车骑将军,督晋王府军事。以击高智慧功,授上仪同。又破汪文进等,加开府。仁寿初,为太子左卫副率。大业初,以籓邸之旧,拜左翊卫将军。从征吐谷浑,进位金紫光禄大夫。帝征辽东,平原郝孝德、清河张金称等并起为盗,帝令达击之,数为金称等所挫,诸贼轻之,号为段姥。后用鄃令杨善会谋,更与贼战,方致克捷。还京师,以公事坐免。明年,帝征辽东,使达留守涿郡。俄复拜左翊卫将军。高阳魏刀兒聚众,自号历山飞,寇掠燕、赵。达率涿郡通守郭绚击败之。时盗贼既多,达不能因机决胜,唯持重自守,时人皆谓之为怯懦。
大唐太宗率军围攻王世充,世充频繁出兵迎战,一交战就失利,许多城池相继投降。王世充十分困窘,派遣使者向窦建德求救,窦建德率兵救援。兵至武牢,太宗大败其军,擒获窦建德来城下。王世充准备突出重围逃跑,众将没有人响应他,于是出城投降。到了长安,被仇人杀害。
十二年,帝幸江都宫,诏达与太府卿元文都等留守东都。李密纵兵侵掠城下,达与监门郎将庞玉、武牙郎将霍世举御之,以功迁左骁卫大将军。王世充之败也,密进据北芒,来薄上春门,达与判户部尚书韦津拒之。达见贼,不阵而走,军大溃,津没于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