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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九 三恕

  孔子曰:“君子有三恕。有君不能事,有臣而求其使,非恕也;有亲不能孝,有子而求其报,非恕也;有兄不能敬,有弟而求其顺,非恕也。士能明于三恕之本,则可谓端身矣。”
  孔子说:“君子有三恕:有国君而不能侍奉,有臣子却要役使,这不是恕;有父母却不孝敬,有孩子却要求他回报,这也不是恕;有哥哥却不尊敬,有弟弟却要求他顺从,这也不是恕。读书人能明了这三恕的根本意义,那他便可以使自身的行为端正。”

  孔子曰:“君子有三思,不可不察也。少而不学,长无能也;老而不教,死莫之思也;有而不施,穷莫之救也。故君子少思其长则务学,老思其死则务教,有思其穷则务施。”
  孔子说:“君子有三种思虑,不可以不明察。年少时不爱学习,长大后就没有才能;年老不教导子孙,死后就没人怀念;富有时不愿施舍,穷困时就没有人救助。所以君子年少时想到长大以后的事就要努力学习,年老了就要思虑去世之后的事,就会担起教化的责任;富有时想到穷困就要致力于施舍。”

 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,有欹器焉。夫子问于守庙者,曰:“此谓何器?”对曰:“此盖为宥坐之器。”
  孔子到鲁桓公祭祀的庙里去参观,在那里看到一件容易倾倒的器物。于是他问守庙的人:“这是什么器物啊?”守庙人回答说:“这是国君放在座位右边以示警戒的欹器。”

  孔子曰:“吾闻宥坐之器,虚则欹,中则正,满则覆。明君以为至诫,故常置之于坐侧。”顾谓弟子曰:“试注水焉!”乃注之。水中则正,满则覆。夫子喟然叹曰:“呜呼!夫物恶有满而不覆哉?”
  孔子说:“我听说国君放在座位右边的欹器,空虚时就倾倒,里面的水不多不少时就端正,水满时就倒下。贤明的国君把它作为最高警戒,所以常常把它放在座位边。”说完回头对弟子说:“灌进水试试。”弟子把水灌进欹器,水不多不少时欹器就端正,水满时就倒下。孔子感叹道:“唉,哪有东西盈满了不倒的呢!”

  子路进曰:“敢问持满有道乎?”
  子路走上前去问道:“先生,请问有保持盈满,但不倾覆的方法吗?”

  子曰:“聪明睿智,守之以愚;功被天下,守之以让;勇力振世,守之以怯;富有四海,守之以谦。此所谓损之又损之之道也。”
  孔子说:“聪明睿智的人,用愚笨的方法来持守;功绩遍及天下的人,用谦让的方法来持守;勇力闻达于世,用怯懦的方法来持守;财富遍及四海,就用谦和的方法来持守。这便是尽力贬损自己来保持盈满的方法。”

 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。子贡问曰:“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,何也?”
  孔子观看东流的河水。子贡问孔子说:“君子每次见到大水,都要观赏,这是为什么呢?”

  孔子对曰:“以其不息,且遍与诸生而不为也,夫水似乎德;其流也,则卑下倨拘必循其理,此似义;浩浩乎无屈尽之期,此似道;流行赴百仞之嵠而不惧,此似勇;至量必平之,此似法;盛而不求概,此似正;绰约微达,此似察;发源必东,此似志;以出以入,万物就以化絜,此似善化也。水之德有若此,是故君子见必观焉。”
  孔子回答说:“因为它从不停止奔流,普遍给予万物恩惠,却显得无所作为,这种品性就像是德一样。奔流时遵从地理,向低洼的地方流淌,这种品性就像是义一样。浩浩荡荡地奔腾,从来没有穷竭的时候,这种品性就像是道一样。流淌在百仞之深的山谷中,从来不觉得惧怕,这种品性就像是勇一样。注入合适的水量,自身本性就能平衡,这种品性就像是法一样。倒满后不必用盖来刮平,这种品性就像是正一样。本性柔弱却能达到细微的地方,这种品性就像是察一样。从源头一直向东奔流,这种品性就像是志一样。流出后又有水流入,万物变得干净新鲜,这种品性就像是教化一样。水具有这么多的美德,所以君子见到大水后要观赏。”

  子路见于孔子。孔子曰:“智者若何?仁者若何?”子路对曰:“智者使人知己,仁者使人爱己。”子曰:“可谓士矣。”
  子路拜见孔子。孔子说道:“智者是怎样的?仁者又是怎样的?”子路回答说:“智者能让别人了解自己,仁者能让别人喜爱自己。”孔子说:“你可以算得上士人。”

  子路出,子贡入,问亦如之。子贡对曰:“智者知人,仁者爱人。”子曰:“可谓士矣。”
  子路出去以后,子贡走进来,孔子问了他同样的问题。子贡回答说:“智者能了解别人,仁者能喜爱别人。”孔子说:“你可以算得上士人。”

  子贡出,颜回入,问亦如之。对曰:“智者自知,仁者自爱。”子曰:“可谓士君子矣。”
  子贡出去以后,颜回走进来,孔子仍旧问他这个问题。颜回回答说:“智者具有自知之明,仁者懂得爱惜自己。”孔子说:“你可以算得上君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