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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·卷一百零五

  王家屏 陈于陛 沈鲤 于慎行 李廷机 吴道南
  王家屏,字忠伯,大同山阴人。隆庆二年(1568)的进士。选作庶吉士,授职为编修,参与修撰《世宗实录》。高拱的哥哥高捷以前做操江都御史,拿官钱送给赵文华,王家屏秉直记述此事。当时高拱正掌握国政,嘱咐他稍加避讳,王家屏坚持不同意。

  王家屏,字忠伯,大同山阴人。隆庆二年进士。选庶吉士,授编修,预修《世宗实录》。高拱兄捷前为操江都御史,以官帑遗赵文华,家屏直书之,时拱方柄国,嘱稍讳,家屏执不可。万历初,进修撰,充日讲官。敷奏剀挚,帝尝敛容受,称为端士。张居正寝疾,词臣率奔走祷祈,独家屏不往。再迁侍讲学士。十二年,擢礼部右侍郎,改吏部。甫逾月,命以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,入预机务。去史官二年即辅政,前此未有也。
  万历初年,他晋升为修撰,担当日讲官。陈述奏进颇切实际,皇帝曾经慎重接受,称他为端正之士。张居正卧病,词臣们奔走替他祈祷,唯独王家屏没有去。又调任侍讲学士。万历十二年(1584)晋升为礼部右侍郎,改任吏部职,才过一个月,任命他为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,参与机要事务的处理。离开史官之职才两年就辅佐大政,以前还没有过。

  申时行当国,许国、王锡爵次之,家屏居末。每议事,秉正持法,不亢不随。越二年,遭继母忧。诏赐银币,驰传,行人护行。服甫阕,诏进礼部尚书,遣行人召还。抵京师,三月未得见。家屏以为言,请因圣节御殿受贺,毕发留中章奏,举行册立皇太子礼。不报。复偕同官疏请。帝乃于万寿节强一临御焉。俄遣中官谕家屏,奖以忠爱。家屏疏谢,复请帝勤视朝。居数日,帝为一御门延见,自是益深居不出矣。
  申时行主持国政,许国、王锡爵仅次于申时行,王家屏排在最后。每次议论政事,他都处事公正,坚持法度,刚正不附众。过了两年,遇上继母的丧事。皇帝赏赐他银币,快马传递,专人替他护行,丧服刚满期,诏令晋升他为礼部尚书,派遣行人召他回朝。抵达京师,三个月没能见到皇帝。王家屏因此上奏,请求在圣节御殿接受朝贺,而后将留在宫内的奏章发给有关部门,举行册立皇太子的礼仪。没有答复。又与同官上奏恳请。皇帝才在万寿节勉强光临了一次。很快就派宦官传旨王家屏,以忠诚仁爱奖励他。王家屏上奏感谢,又请求皇帝多视察朝政。过了几天,皇帝驾临一宫门接见了他,此后便深居不出。

  评事雒于仁进四箴,帝将重罪之。家屏言:“人主出入起居之节,耳目心志之娱,庶官不及知、不敢谏者,辅弼之臣得先知而预谏之,故能防欲于微渺。今于仁以庶僚上言,而臣备位密勿,反缄默苟容,上亏圣明之誉,下陷庶僚蒙不测之威,臣罪大矣,尚可一日立于圣世哉!”帝不怿,留中,而于仁得善去。
  评事名隹于仁上奏四条劝告之语,皇帝准备从重惩治他。王家屏劝谏“:皇帝出入起居,是耳目心志的娱乐,一般官吏是不该知道,不敢劝谏的,辅佐的大臣应当先知道并干预、劝谏,所以能防止欲念于微渺之时。现在名隹于仁以一般臣子的身份劝谏,辅臣不与皇帝亲近、密切,反而缄默敛容,对上亏污了圣明的赞誉,对下使一般的臣僚蒙受不可预测的威胁,我的罪行很大,还能在圣世立身一天吗?”皇帝不高兴,将奏章留在了宫中,而名隹于仁得以完好地离去。

  十八年,以久旱乞罢,言:“迩年以来,天鸣地震,星陨风霾,川竭河涸,加以旱潦蝗螟,疫疠札瘥,调燮之难,莫甚今日。况套贼跳梁于陕右,土蛮猖獗于辽西,贡市属国复鸱张虎视于宣、大。虚内事外,内已竭而外患未休;剥民供军,民已穷而军食未裕。且议论纷纭,罕持大体;簿书凌杂,只饰靡文。纲维纵弛,悽玩之习成;名实混淆,侥幸之风启。陛下又深居静摄,朝讲希临。统计臣一岁间,仅两觐天颜而已。间尝一进瞽言,竟与诸司章奏并寝不行。今骄阳烁石,小民愁苦之声殷天震地,而独未彻九阍。此臣所以中夜旁皇,饮食俱废,不能自已者也。乞赐罢归,用避贤路。”不报。
  万历十八年(1590)因为天气久旱请求免职,称:“近年以来,天鸣地震,星陨风霾,川竭河涸,加上旱涝蝗灾,瘟疫死亡,调和的困难没有比现在更甚的。何况河套贼人在陕西作乱,土蛮在辽西猖獗,通贡贸易的属国又虎视眈眈于宣府大同地区。空虚内藏对付外敌,国内资财已经枯竭而外患并没休止;剥削百姓供养军队,百姓已经穷困而军粮还不充裕。况且议论纷纭,很少考虑国家大体;帐簿混乱,只有粉饰的虚文。纲纪松弛,养成了懈怠玩乐的习惯;虚名与实际混淆,侥幸的风气开启。陛下又深居宫中不理朝政,很少上朝、参与经筵。统计我一年之中,仅仅两次见到过陛下的天颜。其间曾有一次进呈盲目之言,竟然与诸司的奏章一起沉寂未有施行。现在骄阳烁石,百姓的愁苦声音弥漫天际震动大地,陛下却没有撤去九重深禁,出见朝臣。这就是我彻夜彷徨,饮食均已怠废,不能自止的原因。请求赏赐我罢职归乡,避身让贤。”没有答复。

  时储位未定,廷臣交章请册立。其年十月,阁臣合疏以去就争。帝不悦,传谕数百言,切责廷臣沽名激扰,指为悖逆。时行等相顾错愕,各具疏再争,杜门乞去。独家屏在阁,复请速决大计。帝乃遣内侍传语,期以明年春夏,廷臣无所奏扰,即于冬间议行,否则待逾十五岁。家屏以口敕难据,欲帝特颁诏谕,立具草进。帝不用,复谕二十年春举行。家屏喜,即宣示外廷,外廷欢然。而帝意实犹豫,闻家屏宣示,弗善也,传谕诘责。时行等合词谢,乃已。明年秋,工部主事张有德以册立仪注请。帝复以为激扰,命止其事。国执争去,时行被人言,不得已亦去,锡爵先以省亲归,家屏遂为首辅。以国谏疏己列名,不当独留,再疏乞罢。不允,乃视事。家屏制行端严,推诚秉公,百司事一无所挠。性忠谠,好直谏。册立期数更,中外议论纷然。家屏深忧之,力请践大信,以塞口语,消宫闱衅。不报。
  当时皇储还没确定,朝廷大臣都奏疏请求进行册立。当年十月,内阁大臣联合奏疏争论去留。皇帝不高兴,传达几百字的谕告,严厉地指责朝廷大臣为沽名刺激扰乱圣心,指责为悖乱叛逆。申时行等人相对惊愕,各自草拟奏章再次争辩,关上大门请求辞职。唯有王家屏在阁中,又奏请迅速决定大计。皇帝派遣内侍传话,就在冬日议定举行,否则就等待过了十五岁再议。王家屏认为口头敕令难以为据,想皇帝特别颁布诏令,马上草拟奏章呈奉。皇帝不采纳,又谕告在万历二十年(1592)春季举行册立大礼。王家屏心中欢喜马上向外廷宣告,外廷一片欢乐。然而皇帝的心意实际上还在犹豫,听说王家屏宣告了,不乐意,传下旨谕责备。申时行等人联合谢罪,才算作罢。

  二十年春,给事中李献可等请豫教,帝黜之。家屏封还御批力谏。帝益怒,谴谪者相属。家屏遂引疾求罢,上言:
  第二年秋季,工部主事张有德仅就册立的仪礼奏请。皇帝又认为是刺激骚扰,下令终止这件事。许国坚持争辩而离职,申时行被人谗言,不得已也离去,王锡爵此前就已回乡探亲,于是王家屏做了首辅。因为许国的谏疏自己也列了名,不应该单独留下,再次上奏请求罢免官职。皇帝不同意,才仍然负责事务。王家屏的品行端庄严谨,竭诚秉公办事,百司的事务没有一件加以阻挠。性情忠诚正直,喜欢直谏。册立的时间几次更改,朝廷内外议论纷纷。王家屏深感忧虑,极力请求皇帝履行信言,以便堵塞人们的口舌,消除宫闱间的嫌隙。没有答复。

  汉汲黯有言:“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,宁令从臾承意陷主于不义乎!”每感斯言,惕然内愧。顷年以来,九阍重闭,宴安怀毒,郊庙不飨,堂陛不交。天灾物怪,罔彻宸聪;国计民生,莫关圣虑。臣备员辅弼,旷职鳏官,久当退避。今数月间,请朝讲,请庙飨,请元旦受贺,请大计临朝,悉寝不报。臣犬马微诚,不克感回天意,已可见矣。至豫教皇储,自宣早计,奈何厌闻直言,概加贬谪。臣诚不忍明主蒙咈谏之名,熙朝有横施之罚,故冒死屡陈。若依违保禄,淟涊苟容,汲黯所谓“陷主不义”者,臣死不敢出此,愿赐骸骨还田里。
  万历二十年(1592)春季,给事中李献可等人奏请做准备,皇帝罢黜了他。王家屏将皇帝的批示封好归还并极力劝谏。皇帝更加恼怒,谴责降职的人不断。王家屏于是称病请求罢职,上奏称:

  帝得奏不下。次辅赵志皋亦为家屏具揭。帝遂责家屏希名托疾。家屏复奏,言:
  “汉代汲黯曾经说过:‘天子设置公卿辅佐大臣,宁愿他们阿谀奉承圣意将皇帝推入不义的恶名之中吗?’每每为此言所感动,担忧而且惭愧。近年来,深宫之门关闭,皇帝安于宴乐,犹如服毒,不祭祀郊庙,君臣缺乏交流。天灾与怪异之物,帝王不知;国计民生,不关圣上的思虑。我们作为辅佐,渎职失责,很早就该退避。就是现在数月期间,奏请朝讲,庙祭,元旦接受朝贺,请国家大考察时临朝,都沉寂没有答复。我作为犬马的微薄诚意,不能感召天意,已经明见了。至于准备皇储,自然应当早做谋划,无奈皇帝厌恶听到直言,一概加以贬斥。我的确不忍心贤明的皇上蒙受拒绝劝谏的名声,兴盛的朝廷出现蛮横的责罚,所以冒死罪多次陈述。如果依顺违心的事,保求俸禄,苟且容忍污浊,汲黯所说‘使皇上陷入不义的污潭’,我至死也不敢说出这种话,希望皇上赐我告老还乡。”

  名非臣所敢弃,顾臣所希者,陛下为尧、舜之主,臣为尧、舜之臣,则名垂千载,没有余荣。若徒犯颜触忌,抗争偾事,被谴罢归,何名之有!必不希名,将使臣身处高官,家享厚禄,主愆莫正,政乱莫匡,可谓不希名之臣矣,国家奚赖焉?更使臣弃名不顾,逢迎为悦,阿谀取容,许敬宗、李林甫之奸佞,无不可为,九庙神灵必阴殛臣,岂特得罪于李献可诸臣已哉!
  皇帝接到奏章后不下发。次辅赵志皋也替王家屏详细奏请。于是皇帝责备王家屏希求名声诳称有病。

  疏入,帝益不悦。遣内侍至邸,责以径驳御批,故激主怒,且托疾要君。家屏言:“言涉至亲,不宜有怒。事关典礼,不宜有怒。臣与诸臣但知为宗社大计,尽言效忠而已,岂意激皇上之怒哉?”于是求去益力。或劝少需就大事。家屏曰:“人君惟所欲为者,由大臣持禄,小臣畏罪,有轻群下心。吾意大臣不爱爵禄,小臣不畏刑诛,事庶有济耳。”遂复两疏恳请。诏驰传归。家屏柄国止半载,又强半杜门,以戆直去国,朝野惜焉。阅八年,储位始定。遣官赍敕存问,赉金币羊酒。又二年卒,年六十八。赠少保,谥文端。熹宗立,再赠太保,任一子尚宝丞。
  王家屏再次上奏称:

  家屏家居时,朝鲜用兵。贻书经略顾养谦曰:“昔卫为狄灭,齐桓率诸侯城楚丘,《春秋》高其义;未闻遂与狄仇,连诸侯兵以伐之也。今第以保会稽之耻,激厉朝鲜,以城楚丘之功,奖率将吏,无为主而为客,则善矣。”养谦不能用,朝鲜兵数年无功。其深识有谋,皆此类也。
  “名誉,不是我所敢抛弃的,不过我所希望的是陛下成为尧、舜一样的君主,我做尧、舜的臣子,就名垂千载,没有其他荣耀。如果徒然侵犯龙颜触犯禁忌,抗争惹事,被谴责而罢官回乡,有什么名声?必定就不希求名声,将使我身居高官,家庭享受丰厚的俸禄,不纠正圣上的差错,不匡扶政治的危乱,可以称得上是不希求名誉的大臣吗,国家依赖什么呢?若换成我抛弃名誉于不顾,以逢迎为喜悦,取阿谀的嘴脸,许敬宗、李林甫式的奸诈谄媚,没有不能做的,九庙的神灵必然会暗地诛杀我,难道是特意得到李献可等诸大臣已经得到的罪名吗?”

  陈于陛,字元忠,大学士以勤子也。隆庆二年进士。选庶吉士,授编修。万历初,预修世、穆两朝实录,充日讲官。累迁侍讲学士,擢詹事,掌翰林院。疏请早建东宫。十九年,拜礼部右侍郎,领詹事府事。明年,改吏部,进左侍郎,教习庶吉士。奏言元子不当封王,请及时册立豫教,又请早朝勤政,皆不报。又明年,进礼部尚书,仍领詹事府事。
  奏疏呈入宫中,皇帝更加不高兴。派内侍到他府邸,责备他直接反驳皇帝的批示,故意刺激圣上发怒,并称病要挟君王。王家屏申辩:“谏言涉及至亲,不应该发怒。我和诸位大臣只知道为了宗庙社稷的大计,尽力劝谏以为效忠罢了,岂敢有意刺激皇上动怒呀?”因此更加极力地请求辞职。有人劝他稍作等待以便完成大事。王家屏称“:皇帝为所欲为是由于大臣保求俸禄,小臣畏惧治罪,有轻视群臣的心思。我认为大臣要不恋爵禄,小臣要不畏惧刑罚诛杀,事情可能有救。”于是又两次奏疏恳请。诏令他乘驿车回乡。王家屏执掌国政仅半年,又大半闭门,因为刚直辞官,朝野都为此惋惜。经过八年皇储之位才确定。皇帝派官员传敕令问候他,赏赐他金币、羊、酒。又过了两年,他去世,享年六十八岁。追赠少保,谥号文端。熹宗即位,再追赠为太保,任用他的一个儿子为尚宝丞。

  于陛少从父以勤习国家故实。为史官,益究经世学。以前代皆修国史,疏言:“臣考史家之法,纪、表、志、传谓之正史。宋去我朝近,制尤可考。真宗祥符间,王旦等撰进太祖、太宗两朝正史。仁宗天圣间,吕夷简等增入真宗朝,名《三朝国史》。此则本朝君臣自修本朝正史之明证也。我朝史籍,止有列圣实录,正史阙焉未讲。伏睹朝野所撰次,可备采择者无虑数百种。倘不及时网罗,岁月浸邈,卷帙散脱,耆旧渐凋,事迹罕据。欲成信史,将不可得。惟陛下立下明诏,设局编辑,使一代经制典章,犁然可考,鸿谟伟烈,光炳天壤,岂非万世不朽盛事哉!”诏从之。二十二年三月,遂命词臣分曹类纂,以于陛及尚书沈一贯、少詹事冯琦为副总裁,而阁臣总裁之。
  王家屏闲居在家的时候,朝廷对朝鲜作战。他致函经略顾养谦说“:过去卫国被狄人消灭,齐桓公率领诸侯修筑楚丘城,《春秋》赞赏他的大义;没有听说就与狄人结仇怨,联络诸侯的兵马讨伐他们的。现在只管心存会稽的耻辱,刺激朝鲜,以筑楚丘之城的功绩,奖励全体将领官吏,不做主人而做客人就是善事啊。”顾养谦不采纳,在朝鲜作战几年没有战功。他的深识谋略,就是如此。

  其年夏,首辅王锡爵谢政,遂命于陛兼东阁大学士,入参机务。疏陈亲大臣、录遗贤、奖外吏、核边饷、储将才、择边吏六事。末言:“以肃皇帝之精明,而末年贪黜成风,封疆多事,则倦勤故也。今至尊端拱,百职不修,不亟图更始,后将安极。”帝优诏答之,而不能用。帝以军政失察,斥两都言官三十余人。于陛与同官申救至再,又独疏请宥,俱不纳。以甘肃破贼功,加太子少保。乾清、坤宁两宫灾,请面对,不报。乞罢,亦不许。其秋,二品三年满,改文渊阁,进太子太保。时内阁四人。赵志皋、张位、沈一贯皆于陛同年生,遇事无龃龉。而帝拒谏益甚,上下否隔。于陛忧形于色,以不能补救,在直庐数太息视日影。二十四年冬,病卒于位,史亦竟罢。赠少保,谥文宪。终明世,父子为宰辅者,惟南充陈氏。世以比汉韦、平焉。沈鲤,字仲化,归德人。祖瀚,建宁知府。鲤,嘉靖中举乡试。师尚诏作乱,陷归德,已而西去。鲤策贼必再至,急白守臣,捕杀城中通贼者,严为守具。贼还逼,见有备,去。奸人倡言屠城,将驱掠居民,鲤请谕止之,众始定。四十四年,成进士,改庶吉士,授检讨。大学士高拱,其座主又乡人也,旅见外,未尝以私谒。
  陈于陛,字元忠,大学士陈以勤的儿子。隆庆二年(1568)的进士。选任庶吉士,授职为编修。万历初年,参与编修世宗、穆宗两朝的实录,担当日讲官。调任侍讲学士,晋升为詹事,负责翰林院。奏请皇帝早日建立东宫。万历十九年(1591),任命为礼部右侍郎,掌管詹事府的事务。第二年改任吏部职,晋升左侍郎,教导庶吉士。奏称嫡长子不应该分封为王,奏请及时册立太子以便储君的培养,并请求皇帝早上临朝处理政务,都没有答复。他又在第二年晋升为礼部尚书,仍然负责詹事府的事务。

  神宗在东宫,鲤为讲官。尝令诸讲官书扇,鲤书魏卞兰《太子颂》以进,因命陈清大义甚悉。神宗咨美,遂蒙眷。比即位,用宫寮恩,进编修。旋进左赞善。每直讲,举止端雅,所陈说独契帝心。帝亟称之。连遭父母丧,帝数问沈讲官何在,又问服阕期,命先补讲官俟之。万历九年还朝。属当辍讲,特命展一日,示优异焉。
  陈于陛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国家的历史。做了史官,更加研究经邦济世的学问。因为前代都撰修了国史,奏疏说:“我考察史学家的方法,纪、表、志、传称为正史。宋代距离我朝较近,制度更加可以考究。真宗祥符年间,王旦等人撰修呈献太祖,太宗两朝的正史。仁宗天圣年间,吕夷简等人增补了真宗朝,命名为《三朝国史》。这就是当朝的君臣自己撰修当朝正史的明显例证。我朝的史籍,只有列圣的实录,正史空缺不讲。观看朝野的撰书,可供采选不用考虑的就有数百种。倘若不及时收集,岁月久远,卷帙散失脱落,老人渐渐去世,事迹缺乏论据。想成为信史,将不可能求得。只有陛下马上颁布明令,设馆局编辑,使一代的经籍制度、典章,显然可以考察,鸿谋伟烈,光照天地,难道不是万世不朽的盛事吗?”诏令依从他。万历二十二年(1594)三月,便命令词臣分类编纂,由陈于陛和尚书沈一贯、少詹事冯琦担任副总裁,而内阁大臣任总裁。

  明年秋,擢侍讲学士,再迁礼部右侍郎。寻改吏部,进左侍郎。屏绝私交,好推毂贤士,不使知。十二年冬,拜礼部尚书。去六品甫二年,至正卿。素负物望,时论不以为骤。久之,《会典》成,加太子少保。鲤初官翰林,中官黄锦缘同乡以币交,拒不纳。教习内书堂,侍讲筵,皆数与巨珰接,未尝与交。及官愈高,益无所假借,虽上命及政府指,不徇也。
  当年夏季,首辅王锡爵辞职,于是任命陈于陛兼任东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事务。上奏陈述要皇帝亲近大臣、录用遗老贤士、奖励京城之外的官吏、核查边关粮饷、储蓄将才、选任边防官吏等六件事。最后说:“肃皇帝虽然精明,而末年却贪赃渎职成风,边疆多事,是厌倦勤政的缘故。现在皇上一方操持,百职不修行,不赶紧图谋更新,往后将怎能平安?”皇帝下优诏答复他,却不采用他的建议。皇帝以军政失察为名,斥责了两都三十多名言官。陈于陛与同官一再申诉救助,并单独奏疏请求皇帝宽恕,都不接纳。因甘肃击败贼民的功绩,加封为太子少保。乾清、坤宁两宫遭灾,奏请面奏皇上,没有答复。请求罢免自己官职,皇帝也不同意。当年秋季,二品的考绩满了三年,改任文渊阁职责,晋升为太子太保。

  十四年春,贵妃郑氏生子,进封皇贵妃。鲤率僚属请册建皇长子,进封其母,不许。未几,复以为言,且请宥建储贬官姜应麟等。忤旨谯让。帝既却群臣请,因诏谕少俟二三年。至十六年,期已届,鲤执前旨固请,帝复不从。
  当时内阁的四个人,赵志皋、张位、沈一贯与陈于陛都是同年出生,遇事彼此没有龃龉。但是皇帝拒绝劝谏更加严重,上下彼此隔膜。陈于陛忧形于色,因不能进行补救,在供职的地方多次注视日影叹息。万历二十四年(1596)冬季,病逝在职任上,史籍之事也最终作罢。赠封少保,谥号文宪。整个明代,父子任过宰辅的,只有南充的陈氏。

  鲤素鲠亮。其在部持典礼,多所建白。念时俗侈靡,稽先朝典制,自丧祭、冠婚、宫室、器服率定为中制,颁天下。又以士习不端,奏行学政八事。又请复建文年号,重定《景帝实录》,勿称戾王。大同巡抚胡来贡议移祀北岳于浑源,力驳其无据。太庙侑享,请移亲王及诸功臣于两庑,毋与帝后杂祀。进世庙诸妃葬金山者,配食永陵。诸帝陵祀,请各遣,官毋兼摄。诸王及妃坟祝版称谓未协者,率请裁定。帝忧旱,步祷郊坛,议分遣大臣祷天下名山大川。鲤言使臣往来驿骚,恐重困民,请刘斋三日,以告文授太常属致之,罢寺观勿祷,帝多可其奏。郑贵妃父成宪为父请恤,援后父永年伯例,鲤力驳之。诏畀葬资五千金,鲤复言过滥。顺义王妻三娘子请封,鲤不予妃号,但称夫人。真人张国祥言肃皇享国久长,由虔奉玄修所致,劝帝效之,鲤劾国祥诋诬导谀,请正刑辟。事亦寝。秦王谊璟故由中尉入继,而乞封其弟郡王,中贵为请,申时行助之,鲤不可。唐府违帛请封妾子,执不从,帝并以特旨许之。京师久旱,鲤备陈恤民实政以崇俭戒奢为本,且请减织造。已,京师地震,又请谨天若戒,恤民穷。畿辅大侵,请上下交修,词甚切。帝以四方灾,敕廷臣修省,鲤因请大损供亿营建,振救小民。帝每嘉纳。
  沈鲤,字仲化,归德人。祖父沈瀚,任过建宁知府。沈鲤,嘉靖年间乡试中举。师尚诏叛乱,攻占归德,而后向西逃去。沈鲤谋思贼民必将再来,急忙告诫驻守大臣,捕杀城中与贼民勾通的人,严加防守。贼民返回,逼近城池,看见有了防备便离去了。有奸人倡议屠城,准备驱逐劫掠城中居民,沈鲤请求下令阻止,民众这才安定。嘉靖四十四年(1565),考中进士,改任庶吉士,授职为检讨。大学士高拱,是他的主考官和同乡,在外以礼序见,但未曾因私事拜访。神宗在东宫的时候,沈鲤任讲官,神宗曾经指令诸位讲官在扇子上书写文字。沈鲤书写了魏卞阑的《太子颂》进奉,神宗要他很详尽解释大义。神宗做了赞美,使他备受宠爱。当神宗即位,因为在东宫任幕僚的恩惠,晋升为编修。很快晋升左赞善。每次秉直讲授,举止端庄雅正,陈说的事情独合皇帝的心意。皇帝极为称赏他。他接连遭受父母逝世的打击,皇帝多次询问沈讲官在哪里,又询问丧服期满了没有,指令让他先补任讲官。万历九年(1581),返回朝廷。按理应该暂停讲授,皇帝特意命令延长一天,以示对他特别优厚。

  初,藩府有所奏请,贿中贵居间,礼臣不敢违,辄如志。至鲤,一切格之,中贵皆大怨,数以事间于帝。帝渐不能无疑,累加诘责,且夺其俸。鲤自是有去志。而时行衔鲤不附己,亦忌之。一日,鲤请告,遽拟旨放归。帝曰:“沈尚书好官,奈何使去?”传旨谕留。时行益忌。其私人给事中陈与郊为人求考官不得,怨鲤,属其同官陈尚象劾之。与郊复危言撼鲤,鲤求去益力。帝有意大用鲤,微言:“沈尚书不晓人意。”有老宫人从子为内竖者,走告鲤;司礼张诚亦属鲤乡人内竖廖某密告之。鲤并拒之,曰:“禁中语,非所敢闻。”皆恚而去。鲤卒屡疏引疾归。累推内阁及吏部尚书,皆不用。二十二年,起南京礼部尚书,辞弗就。
  第二年秋天,晋升为侍讲学士,再升任礼都右侍郎。不久改任吏部职,升任左侍郎。摒绝私交,推举贤士不使人知晓。万历十二年(1584)冬季,任命为礼部尚书。离六品官任才两年就做了正卿。不负众望,当时的舆论没有认为他升官太快。此后很久,《会典》撰成,他被加封太子少保。沈鲤起初做翰林官时,宦官黄锦攀同乡送钱币给他,他拒不接收。教导于内书堂,侍讲经筵,都多次与大宦官接触,未曾同他们交往。等到官阶愈高,更加不与他们勾连,即使皇上下令以及政府的旨意,他也没有徇私顺从。

  二十九年,赵志皋卒,沈一贯独当国。廷推阁臣,诏鲤以故官兼东阁大学士,入参机务,与朱赓并命。屡辞不允。明年七月始入朝,时年七十有一矣。一贯以士心夙附鲤,深忌之,贻书李三才曰:“归德公来,必夺吾位,将何以备之?”归德,鲤邑名,欲风鲤辞召命也。三才答书,言鲤忠实无他肠,劝一贯同心。一贯由此并憾三才。鲤既至,即具陈道中所见矿税之害。他日复与赓疏论。皆弗纳。楚假王被讦事起,礼部侍郎郭正域请行勘,鲤是之。及奸人所撰《续忧危竑议》发,一贯辈张皇其事,令其党钱梦皋诬奏正域、鲤门生,协造妖言,并罗织鲤奸赃数事。帝察其诬,不问。而一贯辈使逻卒日夜操兵围守其邸。已而事解,复谮鲤诅咒。鲤尝置小屏阁中,列书谨天戒、恤民穷、开言路、发章奏、用大僚、补庶官、起废弃、举考选、释冤狱、撤税使十事,而上书“天启圣聪,拨乱反治”八字。每入阁,辄焚香拜祝之,谗者遂指为诅咒。帝取入视之,曰:“此岂诅咒耶?”谗者曰:“彼诅咒语,固不宣诸口。”赖帝知鲤深,不之信。
  万历十四年(1586)春季,郑贵妃生了儿子,加封为皇贵妃。沈鲤率领僚属请求册封皇长子,进而加封他的母亲,神宗不同意。不久,他又以此劝谏,并请求宽恕因为建议立储遭贬官的姜应麟等人。违背圣旨,被痛加责备。神宗已对群臣的册立请求一概拒绝,于是下诏稍候二三年再说。到了万历十六年,预定的时间已到,沈鲤拿着先前的圣旨坚持请求,神宗又不依从。

  先是,阁臣奏揭不轻进,进则无不答者。是时中外扞格,奏揭繁,多寝不下。鲤以失职,累引疾求退。奖谕有加,卒不能行其所请。三十二年,叙皮林功,加太子太保。寻以秩满,加少保,改文渊阁。
  沈鲤一向正直、光明。他在礼部主持典礼,有许多建议。考虑到时俗的侈靡,考察先朝的典礼制度,从丧祭、冠婚、宫室、器服来确定国家的制度,颁行全国。又因为士人的习尚不端正,请施行学政八件事。又奏请恢复建文的年号,重新审定《景帝实录》,不要称成阝戾王。大同巡抚胡来贡提议将北岳的祭祀移到浑源,他极力驳斥他没有根据。太庙的祭祀,请将亲王和诸位功臣移到两边的厢房,不要与皇帝、皇后混杂祭祀。将世庙的诸位葬在金山的妃子,配祭于永陵。各位帝陵的祭祀,请求分别派遣官员不要兼任。诸王和妃子的坟祝版称谓不相配的,请全部重新确定。神宗担忧旱灾,前往郊坛祈祷,议论分别派遣大臣到全国的名山大川祈祷。沈鲤劝谏,说使臣往来滋扰,恐怕又加重百姓负担,奏请皇帝斋戒三日,用文告授予太常负责此事,罢除寺观的祈祷,神宗大都同意了他的奏疏。郑贵妃的父亲成宪为父亲请求抚恤,援引皇后的父亲永年伯为例子,沈鲤极力驳斥。诏令给与五千金的葬礼费,沈鲤又称过多了。顺义王以三娘子为妻请求加封,沈鲤不给予她妃号,只称夫人。道教真人张国祥称肃皇在位长久,是虔诚信奉玄学修炼的结果,劝神宗效法,沈鲤弹劾国祥是诋毁圣祖诱导阿谀,请求将他以刑辟正法。事情也就中止了。秦王谊漶原是由中尉即位,却请求封他的弟弟任郡王,中贵们替他请求,申时行也帮助他,沈鲤不同意。唐王府违反定制请求册封妾的儿子,他坚持不同意,神宗都以特别圣旨予以批准。京师长期干旱,沈鲤陈述恤民的实政根本在于以推崇节俭戒除奢靡,并请求减少织造。不久,京师发生地震,又请求神宗谨循天戒,体恤百姓的贫穷。京郊大荒,他奏请皇上臣下多交流,话语很恳切。皇帝因为四方的灾难,敕令朝廷大臣反省,沈鲤于是奏请大量减少营造的供给,以赈济、救助百姓。神宗常常嘉许并接纳了。

  鲤初相,即请除矿税。居位数年,数以为言。会长陵明楼灾,鲤语一贯、赓各为奏,俟时上之。一日大雨,鲤曰:“可矣。”两人问故,鲤曰:“帝恶言矿税事,疏入多不视,今吾辈冒雨素服诣文华奏之,上讶而取阅,亦一机也。”两人从其言。帝得疏,曰:“必有急事。”启视,果心动,然不为罢。明年长至,一贯在告,鲤、赓谒贺仁德门。帝赐食,司礼太监陈矩侍,小珰数往来窃听,且执笔以俟。鲤因极陈矿税害民状,矩亦戚然。鲤复进曰:“矿使出,破坏天下名山大川灵气尽矣,恐于圣躬不利。”矩叹息还,具为帝道之。帝悚然遣矩咨鲤所以补救者。鲤曰:“此无他,急停开凿,则灵气自复。”帝闻,为首肯。一贯虑鲤独收其功,急草疏上。帝不怿,复止。然越月果下停矿之命,鲤力也。
  起初,藩府有事奏请,贿赂中贵为内援,礼部大臣不敢违背,动辄如其所请。到了沈鲤执政时,一概阻隔。得势的宦官都很怨恨,多次借事端在皇帝面前挑拨。神宗渐渐开始生疑,多次责难他,并剥夺了他的俸禄。沈鲤从此有了辞退的想法。而且申时行怀恨沈鲤不依附自己,也忌恨他。一天,沈鲤请求告退,他便草拟旨令放他回乡。神宗询问“:沈尚书是位好官,怎么让他离去?”传旨告谕他留任。申时行更加忌恨。他的私交给事中陈与郊替别人求考官的职位没有得到,怨恨沈鲤,嘱咐同官陈尚象弹劾沈鲤。陈与郊又以险恶之言攻击沈鲤,沈鲤更加请求辞职。神宗有意要重用沈鲤,暗地说:“沈尚书不通晓人意。”有位老宫人的侄子是宫内小宦官,他跑去告诉沈鲤;司礼张诚也嘱咐沈鲤的同乡宦官廖某秘密地告诉了他。沈鲤一概拒绝了,说:“禁宫中的话,不是我敢听的。”他们都恨恨而去。沈鲤最终多次上奏称病回乡。多次被推举入内阁或吏部尚书,都没被任用。万历二十二年(1594),要他出任南京礼部尚书,他推辞不就职。

  鲤遇事秉正不挠。压于一贯,志不尽行。而是时一贯数被论,引疾杜门,鲤乃得行阁事。皇孙生,诏赦天下。中官请征茶蜡夙逋,鲤以戾诏旨,再执奏,竟报寝,帝乳母翊圣夫人金氏,其夫官都督同知,殁,请以从子继。鲤言都督非世官,乃已。真人张国祥谓皇孙诞生,己有祝釐功,乞三代诰命且世袭詹事主簿。鲤力斥其谬,乃赉以金币。帝惑中贵言,将察核畿辅牧地,谕鲤撰敕。鲤言:“近年以来,百利之源,尽笼于朝廷,常恐势极生变。况此牧地,岂真有豪右隐占新垦未科者?奸民所传,未足深信。”遂止。云南武弁杀税使杨荣。帝怒甚,将遣官逮治。鲤具陈荣罪状,请诛为首杀荣者,而贷其余,乃不果逮。陕西税使梁永求领镇守事,亦以鲤言罢。辽东税使高淮假进贡名,率所统练甲至国门。鲤中夜密奏其不可,诏责淮而止。时一贯虽称疾杜门,而章奏多即家拟旨,鲤力言非故事。
  万历二十九年(1601),赵志皋去世,沈一贯独掌国政。朝廷推举内阁大臣,诏令沈鲤官复原职并兼任东阁大学士参与机要事务,与朱赓同时受命。沈鲤多次推辞,神宗都不同意。第二年七月才入朝廷,当时年龄为七十一岁。沈一贯因为士人的心都倾附于沈鲤,很忌恨他,送信给李三才称“:归德公回来必定夺走我的职位,将拿什么对付他呢?”归德是沈鲤乡邑的名称,想讥讽沈鲤推辞诏令。李三才回函,称沈鲤忠诚实在,没有其他心思,劝沈一贯与他同心执政。沈一贯从此也不满意李三才。沈鲤到任,详细陈说路途所见矿税的危害。隔日又与朱赓奏疏评论。皇帝都没有接纳。楚地出现假王事件,礼部侍郎郭正域请求核查,沈鲤称是。等到奸人所撰定的《续忧危..议》事发,沈一贯等人夸大其事,指令党羽钱梦皋诬奏郭正域是沈鲤的门生,协力制造妖言,并且罗织沈鲤贪赃等数罪。皇帝察觉其中的诬陷,没有追究。然而沈一贯一伙派巡逻的士兵日夜率兵丁围守他的官邸。不久事情解决了,又诬陷沈鲤有所诅咒。沈鲤曾在阁中放置小屏风,列写有谨慎天戒、体恤民穷、开扩言路、转发奏章、重用大官、补充庶官、起用废弃者、举行考选、释放冤狱者、撤除税使等十件事,而且上面书写“天启圣聪,拨乱反治”八个字。每次进内阁,就焚香拜祝它,谗言的人于是指责这是诅咒。皇帝取去察看,说:“这难道是诅咒吗?”谗言者称“:他诅咒的话当然不说出口。”由于神宗对沈鲤深为了解,不相信此事。

  鲤既积忤一贯,一贯将去,虑鲤在,贻己后忧欲与俱去,密倾之。帝亦嫌鲤方鲠,因鲤乞休,遽命与一贯同致仕。赓疏乞留鲤,不报。既抵家,疏谢,犹极陈怠政之弊,以明作进规。年八十,遣官存问,赉银币。鲤奏谢,复陈时政要务。又五年卒,年八十五。赠太师,谥文端。
  在此之前,阁臣的奏揭不轻易呈入宫中,呈入的就没有不答复的。当时朝廷内外阻隔,奏揭繁多,大都留宫中而不下发。沈鲤认为失职,屡次称病请求退休。神宗对他多方奖谕,但最终不答应他的请求。万历三十二年(1604),叙论平定皮林的功绩,被加封太子太保。不久因官秩已满,加封为少保,改任文渊阁。

  于慎行,字无垢,东阿人。年十七,举于乡。御史欲即鹿鸣宴冠之,以未奉父命辞。隆庆二年成进士。改庶吉士,授编修。万历初,《穆宗实录》成,进修撰,充日讲官。故事,率以翰林大僚直日讲,无及史官者。慎行与张位及王家屏、沈一贯、陈于陛咸以史官得之,异也。尝讲罢,帝出御府图画,令讲官分题。慎行不善书,诗成,属人书之,具以实对。帝悦,尝大书“责难陈善”四字赐之,词林传为盛事。
  沈鲤初次任宰相,就请求清除矿税。在位几年,多次因此劝谏。遇上长陵明楼遭灾,沈鲤告诉沈一贯、朱赓各写一份奏章,等待时机呈上。一天下大雨,沈鲤说:“可以了。”两人询问原因,沈鲤说:“皇上厌恶谈矿税的事,奏疏呈入后大多不看,现在我们冒雨穿白衣到文华殿启奏此事,皇上惊讶而后取奏阅览,也是一个机会。”两人听从了他的话。神宗得到奏疏,说:“必定有紧急的事。”阅奏后果然心动,却不罢除矿税。第二年夏至,沈一贯在休假,沈鲤、朱赓到仁德门朝贺。神宗赏赐御食,司礼太监陈矩侍候,小太监多次往来窃听,并执笔等候。沈鲤极力陈述矿税危害百姓的情况,陈矩听后也觉得凄惨。沈鲤进一步说“:矿使派出后,将天下名山大川的灵气破坏殆尽了,恐怕对圣体不利。”陈矩叹息着回去,详细向皇帝述说了。皇帝惊悚,派遣陈矩向沈鲤咨询补救的办法。沈鲤说“:没有别的什么,赶紧停止开凿,则灵气自然恢复。”皇帝听了后点头同意。沈一贯担心沈鲤独占功劳,赶紧草拟奏疏呈上。皇帝不高兴,又终止了此事。然而过了一个月又下达了停止矿税的命令,这是沈鲤的努力呀。

  御史刘台以劾张居正被逮,僚友悉避匿,慎行独往视之。及居正夺情,偕同官具疏谏。吕调阳格之,不得上。居正闻而怒,他日谓慎行曰:“子吾所厚,亦为此耶?”慎行从容对曰:“正以公见厚故耳。”居正怫然。慎行寻以疾归。居正卒,起故官。进左谕德,日讲如故。时居正已败,侍郎丘橓往籍其家。慎行遗书,言居正母老,诸子覆巢之下,颠沛可伤,宜推明主帷盖恩,全大臣簪履之谊。词极恳挚,时论韪之。由侍讲学士擢礼部右侍郎。转左,改吏部,掌詹事府。寻迁礼部尚书。慎行明习典制,诸大礼多所裁定。先是,嘉靖中孝烈后升祔,祧仁宗。万历改元,穆宗升祔,复祧宣宗。慎行谓非礼,作《太庙祧迁考》,言:“古七庙之制,三昭三穆,与太祖之庙而七。刘歆、王肃并以高、曾、祖、祢及五世、六世为三昭三穆。其兄弟相传,则同堂异室,不可为一世。国朝成祖既为世室,与太祖俱百世不迁,则仁宗以下,必实历六世,而后三昭三穆始备。孝宗与睿宗兄弟,武宗与世宗兄弟,韶穆同,不当各为一世。世宗升,距仁宗止六世,不当祧仁宗。穆宗升祔,当祧仁宗,不当祧宣宗。”引晋、唐、宋故事为据,其言辨而核。事虽不行,识者服其知礼。又言:“南昌、寿春等十六王,世次既远,宜别祭陵园,不宜祔享太庙。”亦寝不行。
  沈鲤遇事秉正不屈服。被沈一贯压抑,志向得不到全面实现。而此时沈一贯多次被议论,称病闭户,沈鲤得以处理内阁事务。皇孙出生,诏令大赦天下。宦官请求征收茶蜡和过去的拖欠,沈鲤认为这有悖于圣上旨意,再次上奏,最终停止了这件事。皇帝的乳母翊圣夫人金氏,她的丈夫任都督同知,死后,请求由侄子继任。沈鲤称都督不是世袭的官职,事情才作罢。真人张国祥称皇孙的诞生,自己有祝愿赐予的功劳,请求三代享有皇帝的赐令并且世袭詹事主簿。沈鲤极力斥责他的荒谬,于是赏赐给他金币。神宗听信宦官之言,准备考察核实京郊的牧地,诏谕沈鲤撰写敕令。沈鲤劝谏“:近年来,百利的源头,都被朝廷掌握,我经常担忧事情到了极点产生变故。况且这些牧地,难道真的有豪右隐瞒新开垦地没科税?奸民的传言,未必值得相信。”事情遂得终止。云南的武弁杀了税使杨荣。皇帝很恼怒,准备派遣官员将他们逮捕惩治。沈鲤详细陈述了杨荣的罪状,请求诛杀带头杀杨荣的人,而宽免其他的人,于是果然没有广泛拘捕。陕西税使梁永请求负责镇守的事务,也因为沈鲤的劝谏作罢。辽东税使高淮假借进贡的名义,率领所统领的兵丁来到京师城门。沈鲤半夜密奏此不能行,皇帝下诏指责高淮而阻止了他。当时沈一贯虽然称病闭门在家,而奏章大多送到家中由他拟旨,沈鲤极力数说这没有先例。

  十八年正月,疏请早建东宫,出阁讲读。及冬,又请。帝怒,再严旨诘责。慎行不为慑,明日复言:“册立臣部职掌,臣等不言,罪有所归。幸速决大计,放归田里。”帝益不悦,责以要君疑上,淆乱国本,及僚属皆夺俸。山东乡试,预传典试者名,已而果然。言者遂劾礼官,皆停俸。慎行引罪乞休。章累上,乃许。家居十余年,中外屡荐,率报寝。三十三年,始起掌詹事府。疏辞,复留不下。居二年,廷推阁臣七人,首慎行。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,入参机务。再辞不允,乃就道。时慎行已得疾。及廷谢,拜起不如仪,上疏请罪。归卧于家,遂草遗疏,请帝亲大臣、录遣逸、补言官。数日卒,年六十三。赠太子太保,谥文定。
  沈鲤既然与沈一贯积怨,沈一贯即将离职,顾虑沈鲤在职,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,想与他一起离开内阁,秘密倾覆他。神宗也嫌沈鲤刚正,趁着沈鲤请求退休,于是指令他与沈一贯一起退休。朱赓上奏请求挽留沈鲤,没有答复。抵家后,他上奏答谢,仍然极力陈述懈怠政务的弊端,显明进取规章。他八十岁时,神宗派官去探视,赏给他银两。沈鲤上奏答谢,又陈述当时政治的要务。又过了五年沈鲤去世,享年八十五岁。赠封为太师,谥号文端。

  慎行学有原委,贯穿百家。神宗时,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。李廷机,字尔张,晋江人。贡入太学,顺天乡试第一。万历十一年,会试复第一,以进土第二授编修。累迁祭酒。故事,祭酒每视事,则二生共举一牌诣前,大书“整齐严肃”四字。盖高皇帝所制,以警师儒者。廷机见之惕然,故其立教,一以严为主。
  于慎行,字无垢,东阿人。十七岁时,乡试中举。御史想在为新举子举行的宴会上为他加冠,他以没得到父亲的许可而推辞了。隆庆二年(1568),考中进士。改任庶吉士,授职为编修。万历初年,《穆宗实录》撰成,晋升为修撰,担任日讲官。先朝成例,都是由翰林大臣负责日讲,没有涉及史官的事。于慎行与张位、王家屏、沈一贯、陈于陛都是以史官身份参与日讲,是为少见。他有一次讲课后,皇帝拿出宫藏图画,请讲官分别题字。于慎行不擅长书法,诗词做成后,吩咐别人书写好,并详细地从实告诉了皇帝。皇帝很高兴,曾经大书“责难陈善”四个字赏赐给他,这在词林诗界传为盛事。

  久之,迁南京吏部右侍郎,署部事。二十七年,典京察,无偏私。尝兼署户、工二部事,综理精密。奏行轸恤行户四事,商困大苏。外城陵垣,多所缮治,费皆取公帑奇羡,不以烦民。召为礼部右侍郎,四辞不允,越二年始受任。时已进左侍郎,遂代郭正域视部事。会楚王华奎因正域发其餽遗书,诬讦正域不法数事。廷机意右楚王,而微为正域解。大学士沈一贯欲藉妖书倾正域,廷机与御史沈裕、同官涂宗浚俱署名上趣定皦生光狱,株连遂绝。三十三年夏,雷震郊坛。既率同列条上修省事宜,复言今日阙失,莫如矿税,宜罢撤。不报。其冬,类上四方灾异。秦王谊漶由中尉进封,其庶长子应授本爵,夤缘欲封郡王,廷机三疏力持。王遣人居间,廷机固拒,特旨许之。益府服内请封,亦持不可。
  御史刘台因为弹劾张居正被逮捕,同僚和朋友都躲避他,唯独于慎行前往探视。等到张居正服丧未满夺情出仕时,他与同官便上奏劝谏。吕调阳从中阻拦,没能递入宫中。张居正听说后恼怒,日后对于慎行说:“你是我所厚爱的人,也这样做吗?”于慎行从容自如地回答“:正是因为您厚爱我的缘故。”张居正很不高兴。于慎行不久就称病回乡。张居正去世后,他出任原职。晋升左谕德,主持日讲如故。当时张居正已被追究论罪,侍郎丘木舜前往江陵抄家。于慎行致函给他,称张居正的母亲年老,诸位儿子在覆巢之下,颠沛流离值得同情,应该推及明主覆盖之恩,成全大臣曾经侍候皇上的情谊。话语极为诚恳真挚,当时的舆论也认为他是对的。他由侍讲学士晋升为礼部右侍郎。又转任左侍郎,改任吏部职,负责詹事府。不久,升任礼部尚书。

  廷机遇事有执,尤廉洁,帝知之。然性刻深,亦颇偏愎,不谙大体。楚宗人华勣以奏讦楚王,抚按官既拟夺爵,锢高墙,廷机授《祖训》谋害亲王例,议置之死。言路势张,政府暨铨曹畏之,不敢出诸外,年例遂废。礼部主事聂云翰论之,廷机希言路意,中云翰察典。给事中袁懋谦劾之。廷机求退,不允。
  于慎行明了典章制度,诸多大礼都是由他裁定。在此之前,嘉靖中期孝烈后升格祭祀于仁宗的宗庙。改换万历年号,穆宗升格祭祀于宣宗的宗庙。于慎行称不合礼节,撰写《太庙祧迁考》,称:“古代七庙制度,三座昭庙三座穆庙,与太祖庙合为七庙。刘歆、王肃一道将高祖、曾祖、祖父、自己以及五世、六世分为三昭三穆。兄弟相传皇位,就在同一祭堂不同的祭室,不能作为一世。我朝,成祖既然是世室,与太祖都是百世不变的,则从仁宗以下算,必然经历六世,此后三昭三穆才完备。孝宗与睿宗是兄弟,武宗与世宗是兄弟,昭穆相同,不应该各为一世。世宗升格祭祀,距离仁宗已有六世,不应该承祧仁宗。穆宗升格祭祀,应该承嗣仁宗,不应该在宣宗的宗庙。”他引用晋代、唐代、宋代的先例做依据,既言论分明,事情核实。事情虽然未能施行,有识之人佩服他知达礼仪。他又谏称“:南昌、寿春等十六个王,世系的次序相距久远,应该在别的陵园祭祀,不应该在太庙中祭祀。”也没有听取他的意见。

  时内阁止朱赓一人。给事中王元翰等虑廷机且入辅,数阴诋之。三十五年夏,廷推阁臣,廷机果与焉。给事中曹于忭、宋一韩、御史陈宗契不可。相持久之,卒列以上。帝雅重廷机,命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入参机务。廷机三辞始视事。元翰及给事中胡忻攻之不已,帝为夺俸,以慰廷机。已而姜士昌、宋焘复以论廷机被黜,群情益愤。廷机力辨求罢,又疏陈十宜去,帝慰谕有加。明年四月,主事郑振先论赓十二罪,并及廷机。廷机累疏乞休,杜门数月不出。言者疑其伪,数十人交章力攻。廷机求去不已,帝屡诏勉留,且遣鸿胪趣出,坚卧不起。待命逾年,乃屏居荒庙,廷臣犹有繁言。至四十年九月,疏已百二十余上,乃陛辞出都待命。同官叶向高言廷机已行,不可再挽,乃加太子太保。赐道里费,乘传,以行人护归。居四年卒。赠少保,谥文节。
  万历十八年(1590)正月,上奏请求早日建立东宫,让嫡长子出宫接受讲读教育。到了冬季,又上奏请求。皇帝恼怒,一再下严旨责难。于慎行不为所动,第二天又劝谏“:册立的事,由我部负责,我们不提,是罪过。希望皇帝迅速决定大计,将我放归乡里。”皇帝更加不高兴,责备他要挟皇帝,怀疑圣上,搅乱国家的根本,将他的同僚下属都剥夺了俸禄。山东的乡试,预先传说负责考试人的名字,事后果然如此。言官便弹劾礼部官员,于是礼部官员都停发俸禄。于慎行称罪请求退休。奏章接连呈上,皇帝终于答应了。在家居住十多年,朝廷内外屡次举荐,均不答复。

  廷机系阁籍六年,秉政止九月,无大过。言路以其与申时行、沈一贯辈密相授受,故交章逐之。辅臣以齮晷受辱,屏弃积年而后去,前此未有也。廷机辅政时,四川巡抚乔璧星锐欲讨镇雄安尧臣,与贵州守臣持议不决。廷机力主撤兵,其后卒无事,议者称之。闽人入阁,自杨荣、陈山后,以语言难晓,垂二百年无人,廷机始与叶向高并命。后周如磐、张瑞图、林钎、蒋德璘、黄景昉复相继云。
  万历三十三年(1605),才起用负责詹事府。他上奏推辞,皇帝又没有挽留他。在家住了二年,朝廷推举七人任内阁大臣,第一个就是于慎行。诏令加封他为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,入阁参与机要事务。他再三推辞没有被同意,才取道赴京。当时于慎行已经患病。到朝廷答谢,拜叩起身都不合礼仪,他上奏请罪。归乡卧病在家,于是草拟遗疏,请求皇帝亲近大臣,录用闲置的人才,补充言官。几天后去世,享年六十三岁。赠封太子太保,谥号文定。

  吴道南,字会甫,崇仁人。万历十七年进士及第。授编修,进左中允。直讲东宫,太子偶旁瞩,道南即辍讲拱俟,太子为改容。历左谕德少詹事。擢礼部右侍郎,署部事。历城、高苑牛产犊,皆两首两鼻,道南请尽蠲山东诸税,召还内臣,又因灾异言貂珰敛怨,乞下诏罪己,与天下更新。皆不报。寻请追谥建文朝忠臣。京师久旱,疏言:“天下人情郁而不散,致成旱灾。如东宫天下本,不使讲明经术,练习政务,久置深闱,聪明隔塞,郁一也。法司悬缺半载,谳鞫无人,囹圄充满,有入无出,愁愤之气,上薄日星,郁二也。内藏山积,而闾阎半菽不充,曾不发帑振救,坐视其死亡转徙,郁三也。累臣满朝荐、卞孔时,时称循吏,因权珰构陷,一系数年,郁四也。废弃诸臣,实堪世用,一斥不复,山林终老,郁五也。陛下诚涣发德音,除此数郁,不崇朝而雨露遍天下矣。”帝不省。
  于慎行的学问有师承源流,贯通百家之学。神宗时,词馆中认为于慎行和临朐冯琦的文章学识是当时最好的。

  道南遇事有操执,明达政体。朝鲜贡使归,请市火药,执不予。土鲁番贡玉,请勿纳。辽东议开科试士,以岩疆当重武,格不行。父丧归。服阕,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预机务,与方从哲并命。三辞不允,久之始入朝。故事,廷臣受官,先面谢乃莅任。帝不视朝久,皆先莅任。道南至,不获见,不敢入直。同官从哲为言,帝令先视事,道南疏谢。居数日,言:“臣就列经旬,仅下瑞王婚礼一疏。他若储宫出讲、诸王豫教、简大僚、举遗失、撤税使、补言官诸事,廷臣舌敝以请者,举皆杳然,岂陛下简置臣等意。”帝优诏答之,卒不行。迨帝因“梃击”之变,召见群臣慈宁宫。道南始得面谢,自是不获再见。
  李廷机,字尔张,晋江人。被推举进入太学,取得顺天乡试第一名。万历十一年(1583),又取得会试第一名,以进士第二的身份授职为编修。升任祭酒。先制,祭酒每次视察事务,则由两名学生同举一块牌走在前列,牌上大写着“整齐严肃”四个字。大概是由高皇帝所制,用来警诫儒学之人。李廷机看到它就肃然起敬,所以他在国子监任职时,一概以严格为主。

  织造中官刘成死,遣其党吕贵往护,贵嗾奸民留己督造。中旨许之,命草敕。道南偕从哲争,且询疏所从进,请永杜内降,弗听。鄱阳故无商税,中官为税使,置关湖口征课。道南极言傍湖舟无所泊,多覆没,请罢关勿征,亦不纳。
  很久之后,升任南京吏部右侍郎,负责吏部事务。万历二十七年(1599),主持京察,没有偏私。曾经兼管户部、工部的事务,总揽大事又精细周密。奏请皇帝施行抚恤商旅四件事,商旅的困窘得以缓解。京城外的陵垣,大都得到修缮整治,费用都取自公款的节余钱,没有因此烦扰百姓。皇帝召见并任命他为礼部右侍郎,四次推辞,皇帝都不同意,过了二年他才上任。当时他已经晋升为左侍郎,于是代替郭正域巡视礼部事务。遇上楚王华奎因为郭正域揭发他馈赠礼物的书信,而诬蔑郭正域几件不法的事件。李廷机的意见有些偏袒楚王,因此就稍稍替郭正域解脱。大学士沈一贯想借妖书将郭正域倾覆,李廷机与御史沈裕、同官涂宗浚都署名上奏,催促审定白敫生光的狱案,株连于是终结。万历三十三年(1605)夏季,雷霆震击了郊坛。他既率领同僚条列修缮的事情奏上,又称现在的过失,没有比得了矿税的,应该罢除、撤消。皇帝没有答复。当年冬天,分类奏疏四方的灾难、异变。秦王谊漶由中尉加封,他的庶长子应该授予原来的爵位,他攀附着想分封为郡王,李廷机多次上奏极力坚持不同意。秦王派人从中调和,李廷机坚决拒绝,皇帝却特别颁旨同意。益府的家臣奏请加封,他也坚持不同意。

  道南辅大政不为诡随,颇有时望。岁丙辰,偕礼部尚书刘楚先典会试。吴江举人沈同和者,副都御史季文子,目不知书,贿礼部吏,与同里赵鸣阳联号舍。其首场七篇,自坊刻外,皆鸣阳笔也。榜发,同和第一,鸣阳亦中式,都下大哗。道南等亟检举,诏令覆试。同和竟日构一文。下吏,戍烟瘴,鸣阳亦除名。
  李廷机遇事有主见,尤其廉洁,皇帝了解他。然而他的性情刻薄,也颇为偏激、刚愎,不存大体。楚王的宗族人华责力因为上奏攻击楚王,抚按官已经准备剥夺爵位,将他囚禁于高墙内,李廷机援引《祖训》中谋害亲王的例子,提议判他死罪。舆论拂扬,政府和吏部对此感到畏惧,不敢提出不同意见,年例考察由此废除。礼部主事聂云翰疏论此事,李廷机观望舆论的意向,纠察聂云翰。给事中袁懋谦弹劾他。李廷机请求隐退,皇帝不允许。

  先是,汤宾尹科场事,实道南发之,其党侧目。御史李嵩、周师旦遂连章论道南,而给事中刘文炳攻尤力。道南疏辨乞休,颇侵文炳。文炳遂极诋御史张至发助之。道南不能堪,言:“台谏劾阁臣,职也,未有肆口嫚骂者。臣辱国已甚,请立罢黜。”帝雅重道南,谪文炳外任,夺嵩等俸。御史韩浚、朱堦救文炳,复诋道南。道南益求去。杜门逾年,疏二十七上,帝犹勉留。会继母讣至,乃赐道里费,遣行人护归。天启初,以覃恩即家进太子太保。居二年卒。赠少保,谥文恪。
  当时内阁只有朱赓一个人。给事中王元翰等人顾虑李廷机入阁辅政,屡次暗中诋毁他。万历三十五年夏季,朝廷推举内阁大臣,李廷机果然参与其中。给事中曹于忭、宁一韩,御史陈宗契不同意。相持了很久,最后条列上奏。皇帝向来看重李廷机,任命他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入阁参与机要事务。李廷机多次推辞后才负责事务。王元翰和给事中胡忻不断攻击他,皇帝剥夺了他们的俸禄,以安慰李廷机。不久,姜士昌、宁焘又因为疏论李廷机被罢黜,群情更加激愤。李廷机极力辩驳,请求罢免,又上奏陈述离职的十条理由,皇帝更加下谕令抚慰。第二年四月,主事郑振先疏论朱赓的十二条罪状,并涉及李廷机。李廷机多次上奏请求退休,闭门数月不出来。舆论怀疑他伪装,数十人交替上奏进行攻击。李廷机不断请求离职,皇帝屡屡颁诏对他进行勉励、挽留,并派鸿胪催他出来任职理事,他坚持卧床不起。在家待命一年,摒绝外界,居住于荒庙之中,朝廷大臣依然有很多议论。到了万历四十年(1612)九月,奏疏已上报了一百二十多次,于是向皇帝告辞,到都城外等待命令。同官叶向高称李廷机已经离去,不可以再做挽留,就加封李廷机为太子太保,赏赐路费,让他乘驿车,由行人司派人护送回乡。在家住了四年去世。赠封少保,谥号文节。

  赞曰:《传》称“道合则服从,不合则去”,其王家屏、沈鲤之谓乎!廷机虽颇丛物议,然清节不污。若于陛之世德,慎行之博闻,亦足称羽仪廊庙之选矣。
  李廷机入阁六年,执政只有九个月,没有大的过失。言官因为他与申时行、沈一贯等人相交甚为密切,所以纷纷弹劾驱逐他。辅臣以倾轧受辱,摒弃数年而后离职,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。廷机辅政时,四川巡抚乔璧星锐意讨伐镇雄安尧臣与贵州守将持议不决。廷机力主撤兵,后来终究无事,舆论都赞赏他。福建人自杨荣、陈山入阁后,因为语言难以明白知晓,有二百年再无人进入内阁。这时李廷机与叶向高一同受命为阁臣,其后又有周如磐、张瑞图、林钎、蒋德王景、黄景盼相继入阁参予机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