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一百零五
陈次升 陈师锡 彭汝砺(弟汝霖 汝方) 吕陶 张庭坚 龚夬 孙谔陈轩 江公望 陈祐 常安民
彭汝砺字器资,饶州鄱阳人。治平二年(1065)举进士第一名。历任保信军推官、武安军掌书记、潭州军事推官。王安石看到他的《诗义》,补国子直讲,改任大理寺丞,提升为太子中允,不久厌恶他。
陈次升,字当时,兴化仙游人。入太学,时学官始得王安石《字说》,招诸生训之,次升作而曰:"丞相岂秦学邪?美商鞅之能行仁政,而为李斯解事,非秦学而何?"坐屏斥。既而第进士,知安丘县。转运使吴居厚以聚敛进,檄尉罔征税于远郊,得农家败絮,捕送县,次升纵遣之。居厚怒,将被以文法,会御史中丞黄履荐,为监察御史。
御史中丞邓绾将要提升为御史,召之不去;又上奏,再以失举自列。神宗生气,贬逐邓绾,任用汝砺为监察御史里行。汝砺首先陈述十事:一是正己,二是任人,三是守令,四是理财,五是养民,六是赈救,七是兴事,八是变法,九是青苗,十是盐事。指出揭发利弊,多是人所难说的。又论吕嘉问市易聚敛非法,应罢免;俞充谄媚宦官王中正,以至指使妻儿拜见王中正,不应检正中书五房事。神宗为此而罢免俞充,并查究汝砺的话的根据,汝砺说:“这样,不是用来广视听的做法。”终于不奉诏命。等到王中正与李宪主管西部军队,汝砺说不应把军队付与宦官,因而言及汉、唐祸乱之事。神宗不高兴,说话打断了汝砺。汝砺拱手站立不动,等待机会再说,神宗为之改容,在廷的人都叹息佩服。皇族宗室把女卖婚民间,官员奏请解除婚姻。汝砺说:“这虽然是疏远的亲戚,都是天家子孙,不能使民间的低贱人得以货取,希望改变著婚法。”
哲宗立,使察访江、湖。先是,蹇周辅父子经画江右盐法,为民害,次升举劾之。还言:"额外上供之数未除,异日必有非法之敛,愿从熙宁以来创行封椿名钱悉赐豁免。又役法未定,人情荧惑,乞速定差雇及均数之等,先为之节而审行之。"提点淮南、河东刑狱。
元丰初年,汝砺以馆阁校勘的身份为江西转运判官,辞谢皇帝,又说“:现在不担心没有将顺之臣,担心没有谏诤之臣;不担心没有敢为之臣,担心没有敢于说话之臣。”神宗称赞他的忠诚。更替回朝,任京西提点刑狱。
绍圣中,复为御史,转殿中。论章惇、蔡卞植党为奸,乞收还威福之柄。禁中火,彗出西方,次升请修德求言,以弭天变。掖庭鞫厌魅狱,次升言:"事关中宫,宜付外参治。今属于阉寺之手,万一有冤滥,贻后世讥。"济阳郡王宗景请以妾为妻,论其以宗藩废礼,为圣朝累。
元..二年(1087),召用为起居舍人。当时皇帝想问新旧政治,回答说:“政治没有彼比,统一于是而已。现在所变化大的,是取士与差役法,实行这些制度但士人百姓都不满,不见其可行。”过了一年,升任中书舍人,赐金紫。汝砺词命雅正,大臣中有持平论的,与他的意见颇为相左,一时希图进取之士都指责他,想要排斥去掉他们这类人,但没有借口发作。
初,惇、卞以次升在元祐间外迁,意其不能无怨望,卞又与同乡里,故延置宪府,欲使出力为助,挤排众贤;而一无所附。时方编元祐章疏,毒流搢绅。次升言:"陛下初即位,首下诏令,导人使谏;亲政以来,又揭敕榜,许其自新。今若考一言之失,致于谴累,则前之诏令适所以误天下,后之敕榜适所以诳天下,非所以示大信也。"又论卞客周穜贪鄙,郑居中憸佞。由是惇、卞交恶之,使所善太府少卿林颜致己意,尝以美官。次升曰:"吾知守官而已,君为天子卿士,而为宰相传风旨邪?"惇、卞益不乐,乘间白为河北转运使,帝曰:"漕臣易得耳,次升敢言,不当去。"更进左司谏。
恰逢知汉阳军吴处厚得到蔡确安州诗上呈。附会解释,认为怨恨诽谤。谏官交互上章请治罪,又制造危言,来激怒宣仁太后,打算置之法办。汝砺说:“这是罗织罪名的开始。”多次报告执政大臣,不能挽救,于是上疏论列,没有得到同意。正居家待罪,得到蔡确谪命除目草词,说:“我不出来,谁来担负这一责任。”立即进入禁宫中,封还除目,议论更加恳切。谏官指责汝砺为朋党,宣仁太后说“:汝砺岂是依附蔡确的人,也是替朝廷论事而已。”等到蔡确贬官新州,又需要汝砺草词,于是落职知徐州。开始,汝砺在御史台时,议论吕嘉问之事,与蔡确意见不同,移外任十年,蔡确起了很大作用。后来治罪吕嘉问其他狱案,因不阿附执政大臣,因被削夺二官。到这时,又替蔡确获罪,人们因此更加尊敬他。
宣仁有追废之议,次升密言:"先太后保佑圣躬,始终无间,愿勿听小人销骨之谤。"帝曰:"卿安所闻?"对曰:"臣职许风闻,陛下毋诘其所从来可也。"吕升卿察访广南,次升言:"陛下无杀流人之意,而遣升卿出使。升卿资性惨刻,喜求人过,今使逞志释憾,则亦何所不至哉?"乃止不遣。
加官集贤殿修撰,入权兵、刑二部侍郎。有狱案应宽大,执政大臣以特旨杀之,汝砺坚持不杀。执政大臣发怒,惩罚汝砺的部下。汝砺说“:皇帝的制书有不便的地方,允许奏论,这是制度。部下又有什么罪?”于是自己弹劾请求去职,奏章四次上呈。诏令免去部下的惩罚,移汝砺任职礼部,实授吏部侍郎。
次升累章劾章惇,皆留中。帝尝谓曰:"章惇文字勿令绝。"次升退告王巩,巩曰:"君胡不云:谏臣,耳目也;帝王,心也。心所不知,则耳目为之傅达;既知之,何以耳目为?"居数日,复入见,帝申前旨,乃以巩语对。帝曰:"然。顾未有代之者尔。"讫不克去。京师富家乳婢怨其主,坐儿于上而嵩呼者三。逻系狱。次升乞戒有司无得观望。帝问大臣何谓,蔡卞曰:"正谓观望陛下尔。"诬其毁先烈,拟谪监全州酒税,帝以为远,改南安军。
哲宗亲自处理政事,修撰熙宁、元丰政事,人们都争相献出所闻,汝砺惟独没有建议。有人问他,回答说:“在以前就无人敢说,在今天就人人能说话了。”进升代理吏部尚书。言官认为他曾经依附刘挚,以宝文阁直学士的身份为成都知府。没有去赴任,多次上奏章,又降为待制、知江州。将要发出,哲宗询问他所想说的话,汝砺应对说:“陛下现在所恢复的,其政事不能没有是非,其人不能没有贤能不肖。政事惟其对,那么没有什么不好;人惟其贤能,那么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了。”
徽宗立,召为侍御史。极论惇、卞、曾布、蔡京之恶,窜惇于雷,居卞于池,出京于江宁。迁右谏议大夫。献体道、稽古、修身、仁民、崇俭、节用六事,言多规切。崇宁初,以宝文阁待制知颍昌府,降集贤殿修撰,继又落修撰,除名徙建昌,编管循州,皆以论京、卞故。政和中,用赦恩复旧职。卒,年七十六。
到达江州几个月后汝砺因病去世。他的遗表大略说:“土地已有余,希望抚以仁政;财用不是不富饶,希望节以礼仪。奸佞之人开始好像令人喜欢,但其祸患在将来;忠言开始好像令人讨厌,但其利益很广博。”至于抚恤河北流散移民,视察江南水灾旱灾,共几百言。朝廷正任命他为枢密都承旨却已去世,就以之告赐其家。终年五十四岁。
次升三居言责,建议不苟合,刘安世称其有功于元祐人,谓能遏吕升卿之行也。它所言曾肇、王觌、张庭坚、贾易、李昭玘、吕希哲、范纯礼、苏轼等,公议或不谓然。
汝砺读书写文章,志向远大,言行取舍,必定符合义理,与人交往,必尽诚敬。兄长无子,替兄立后,以之为官。年青时师事桐庐倪天隐,不久天隐死去,并其母亲妻子埋葬,而且供给其女儿的衣食。与他一起考中进士的宋涣死,帮助宋涣的后代,无异于像自己的儿子。所著《易义》、《诗义》、《诗文》五十卷。弟弟汝霖、汝方。
陈师锡字伯修,建州建阳人。熙宁中,游太学,有俊声。神宗知其材,及廷试,奏名在甲乙间,帝偶阅其文,屡读屡叹赏,顾侍臣曰:"此必陈师锡也。"启封果然,擢为第三。调昭庆军掌书记,郡守苏轼器之,倚以为政。轼得罪,捕诣台狱,亲朋多畏避不相见,师锡独出饯之,又安辑其家。
孙谔字元忠,睢阳人。父亲孙文用,以信用厚道著称于乡里,死后谥慈静居士。孙谔年轻时特立出众,被张方平所器重。登进士第,调任哲信县主簿,选为国子直讲。陷于虞蕃狱案,被免职。
知临安县,为监察御史。上言:"宋兴,享国长久号称太平者,莫如仁宗,切考致治之本,不过延直言,御群下,进善退邪而已。明道中,亲览万几,见政事之多辟,辅佐之失职,自吕夷简、张耆、夏竦、陈尧佐、范雍、晏殊等,一日罢去。宝元初,冬雷地震,用谏官韩琦之言,王随、陈尧佐、韩亿、石中立同时见黜。其后,不次擢用杜衍、范仲淹、富弼、韩琦,以成庆历、嘉祐之治。愿稽皇祖纳谏、御臣之意,以兴治功。"帝善其言。
元..初年,起用为太学博士,升任太常寺丞。哲宗选择后嗣,太史被阴阳拘忌之说迷惑,孙谔上疏太皇太后说:“家人僻陋的话,不足以定大计,希望由圣明的考虑决断。”出任利、梓路转运判官,召授礼部员外郎、左正言。
时诏进士习律,师锡言:"陛下方大阐学校,用经术训迪士类,不应以刑名之学乱之。夫道德,本也;刑名,末也。教之以本,人犹趋末,况教之以末乎?望追寝其制,使得悉意本业。"用事者谓倡为诐说,出知宿迁县。
绍圣年间整治元..党人,孙谔说:“汉、唐朋党的祸害,其教训并不久远。”蹇序辰编次奏章奏疏,孙谔又说:“朝廷应示以信用,以静安定天下,请如以前诏书,一切不问。”曾侍对皇帝,论星宿天文变咎,希望修身省心消除,废除临幸西池及在寝宫内降旨授官。皇帝每每担心御史台谏院缺乏人才,孙谔说:“世间岂会缺乏士人,只是陛下不知道而已。”立即开列可以任用的二十二人。章..厌恶孙谔违背自己,让他出任知广德军,移知唐州,提点湖南刑狱。
元祐初,苏轼三上章,荐其学术渊源,行己洁素,议论刚正,器识靖深,德行追踪于古人,文章冠绝于当世。乃入为秘书省校书郎,迁工部员外郎,加秘阁校理,提点开封县镇。建言:"铨法,选人用举者迁升,而岁有定额。今请托者溢数,而寒畯有不足之患,请为之限约。"畿内将官苛惨失士心,方大阅,群卒哗噪,将吏莫知所为。师锡驰至军,推首恶者致诸法,按阅如初,而劾斥其将,县人叹服。枢密院犹以事不先白为罪,罢知解州。历考功员外郎,知宣州、苏州。
徽宗即位,恢复为右司谏,首先论大臣邪佞正直、政事可以废置因革者,皇帝称赞他的鲠直。议论的人打算以群臣封事付外详细论定,孙谔说:“君主不秘密就会失去臣子,这样将加速忠臣的祸患,不应宣示泄露。”于是停止。升任左司谏,不久因病去世。
徽宗立,召拜殿中侍御史。疏言:"元丰之末,中外汹汹矣。宣仁圣后再安天下,委国而治者,司马光、吕公著尔。章惇诬其包藏祸心,至于追贬。天相陛下,发潜继统,而惇犹据高位,光等赠谥未还,墓碑未复。愿早摅宸略,以慰中外之望。"
孙谔与彭汝砺以气节相尚,汝砺死亡,孙谔告诉所认识的人说:“我处于谏言的职责,将无愧器资于地下。”等到他再次进入谏院,任职历时不到一个月,时论惜之。
蔡京为翰林学士,师锡言:"京与弟卞同恶,迷国误朝。而京好大喜功,锐于改作,日夜交结内侍、戚里,以觊大用。若果用之,天下治乱自是而分,祖宗基业自是而隳矣。京援引死党至数百人,邓洵武内行污恶,搢绅不齿,岂可滓秽史笔?向宗回、宗良亦阴为京助。是皆国之深患,为陛下忧,为宗庙忧,为贤人君子忧。若出之于外,社稷之福也。"帝曰:"此于东朝有碍,卿为我处之。"对曰:"审尔,臣当具白太后。"遂上封事言:"自昔母后临朝,危乱天下,载在史册,可考而知。至于手书还政,未有如圣母,退抑谦逊,真可为万世法。而蔡京阴通二向,妄言宫禁预政,以诬圣德,不可不察也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