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传·卷七十九
蔡襄 吕溱 王素(从子靖 从孙震) 余靖 彭思永 张存
蔡襄,字君谟,兴化仙游人。考中进士,任西京留守推官、馆阁校勘。范仲淹因言事去职,余靖争论救助,尹洙请求与范仲淹一起贬退,欧阳修上书责斥司谏高若讷,由是三个人都被谴斥。蔡襄作《四贤一不肖诗》,京城人士争相传送抄写,卖书的人买了这首诗,也获取了厚利。契丹使者刚好到宋朝,买了此诗返归,张贴在幽州旅馆。
蔡襄,字君谟,兴化仙游人。举进士,为西京留守推官、馆阁校勘。范仲淹以言事去国,余靖论救之,尹洙请与同贬,欧阳修移书责司谏高若讷,由是三人者皆坐谴。襄作《四贤一不肖诗》,都人士争相传写,鬻书者市之,得厚利。契丹使适至,买以归,张于幽州馆。
庆历三年(1043),仁宗更换宰相,亲自提拔余靖、欧阳修及王素任谏官,蔡襄又写诗祝贺,三个人一同推荐蔡襄,仁宗即任命蔡襄知谏院。蔡襄为进谏之路开放而欢喜,同时也担心正人君子难以长久立于朝廷,于是上书说:“朝廷增加任用谏官,欧阳修、余靖、王素一天之间一同任命,朝廷内外互相庆贺。然而担任谏官不难,听取进谏却是难事;听取进谏不难,采纳谏言、按谏言办事却是难事。他们三人忠诚刚正,一定能尽其所言。我恐怕邪佞之人不利于他们,而制造一些中伤他们的谣言。这不外乎有三条,我来替陛下一一分辨。一是说他们好名。忠臣引导君主合乎正道,论事唯恐不周全,如果回避好名的嫌疑而没有什么陈述,那么像土木一样的人,都可以做忠臣了。二是说他们好进升。前代谏官的灾难,被忠心愤恨所激励,遭逢世道昏乱,死犹不辞,何好进升之有?近代奖掖提拔太快,但是很长时间不升迁,即使是死在这个官位上,也不后悔。三是说他们彰扬君主的过失。直言规过的臣子,大概是因掌管过失而被荐举而已,人主听从而实行,足以导致从谏的声誉,有什么过失能被彰扬?至于花言巧语的人也是这样,事情难说就哑口不言,选择其中没有什么忤逆的,偶尔一发,如果没有实行,就退而说我曾经谈论某事,这叫好名。默不作声随众附和,无所惭愧羞耻,追随资历积累等级,以达到显赫官位,这叫好进升。君主有过失,不在未发生之前去救助,流传天下后代,事情愈加不能遮掩,这叫彰扬君主的过失。希望陛下省察,不要造成只有好谏的名声而无其实。”
庆历三年,仁宗更用辅相,亲擢靖、修及王素为谏官,襄又以诗贺,三人列荐之,帝亦命襄知谏院。襄喜言路开,而虑正人难久立也。乃上疏曰:"朝廷增用谏臣,脩、靖、素一日并命,朝野相庆。然任谏非难,听谏为难;听谏非难,用谏为难。三人忠诚刚正,必能尽言。臣恐邪人不利,必造为御之之说。其御之之说不过有三,臣请为陛下辨之。一曰好名。夫忠臣引君当道,论事唯恐不至,若避好名之嫌无所陈,则土木之人,皆可为矣。二曰好进。前世谏者之难,激于忠愤,遭世昏乱,死犹不辞,何好进之有?近世奖拔太速,但久而勿迁,虽死是官,犹无悔也。三曰彰君过。谏争之臣,盖以司过举耳,人主听而行之,足以致从谏之誉,何过之能彰。至于巧者亦然,事难言则喑而不言,择其无所忤者,时一发焉,犹或不行,则退而曰吾尝论某事矣,此之谓好名。默默容容,无所愧耻,蹑资累级,以挹显仕,此之谓好进。君有过失,不救之于未然,传之天下后世,其事愈不可掩,此之谓彰君过。愿陛下察之,毋使有好谏之名而无其实。"
当时有旱灾、蝗灾、日食、地震的灾变,蔡襄认为:“灾害的到来,都是由于人事。几年以来,上天的告诫接连来到。推究之所以导致天诫的原因,是由于君臣上下都有过失。不擅专断,不独揽威严和权势,使号令不被人所信服,恩泽不能及于百姓,这是陛下的过失。操持天下的权柄,掌管百姓的命运,没有好的独特的谋划来纠正时弊,不能尽忠竭节来符合职责使命,这是大臣的过失。朝廷有败坏的政治而不能纠正,百姓有疾苦而不能消除,陛下宽大仁义不擅专断而不能规劝,大臣默守陈规回避大事而不能责斥,这是我们的罪责。陛下既有自己承担过失之言,就通达于天地神灵了。希望陛下能认真应付它。”奏疏出来,听说的人都感到紧张。
时有旱蝗、日食、地震之变,襄以为:"灾害之来,皆由人事。数年以来,天戒屡至。原其所以致之,由君臣上下皆阙失也。不颛听断,不揽威权,使号令不信于人,恩泽不及于下,此陛下之失也。持天下之柄,司生民之命,无嘉谋异画以矫时弊,不尽忠竭节以副任使,此大臣之失也。朝有敝政而不能正,民有疾苦而不能去,陛下宽仁少断而不能规,大臣循默避事而不能斥,此臣等之罪也。陛下既有引过之言,达于天地神祇矣,愿思其实以应之。"疏出,闻者皆悚然。
升任直史馆,兼修起居注,蔡襄更加履行职责议论朝事,无所回避。开宝佛塔发生火灾,塔下有过去埋下的佛舍利,诏令取佛舍利入禁宫,很多宫人灼臂剃发为僧。正议论重新营造佛塔,蔡襄进谏说“:不符合道理的福运,不可以侥幸希求。现在百姓困苦,外族骄横傲慢,陛下应修明人事,为什么专门信奉佛法?有人认为舍利子有光亮,推为神异,他们所居住的佛塔尚且没有能力保护,哪有什么威严灵异。上天降下灾祸,以示惩戒,反而大兴工役,这是想要用人力来排斥天意呀!”
进直史馆,兼修起居注,襄益任职论事,无所回挠。开宝浮图灾,下有旧瘗佛舍利,诏取以入,宫人多灼臂落发者。方议复营之,襄谏曰:"非理之福,不可徼幸。今生民困苦,四夷骄慢,陛下当修人事,奈何专信佛法?或以舍利有光,推为神异,彼其所居尚不能护,何有于威灵。天之降灾,以示儆戒,顾大兴功役,是将以人力排天意也。"
吕夷简为平章国事,宰相以下的官员到他的住处讨论政事,蔡襄奏请废除。元昊投诚,开始自称“兀卒”,既而又译为“吾祖”。蔡襄说:“‘吾祖’犹‘我翁’,轻慢侮辱之意很重。假使朝廷赐予诏书,而且也叫‘吾祖’,这是什么话呢?”
吕夷简平章国事,宰相以下就其第议政事,襄奏请罢之。元昊纳款,始自称"兀卒",既又译为"吾祖"。襄言:"'吾祖'犹云'我翁',慢侮甚矣。使朝廷赐之诏,而亦曰'吾祖',是何等语邪?"
夏竦被罢免枢密使职务,韩琦、范仲淹在位,蔡襄说:“陛下罢免夏竦而任用韩琦、范仲淹,士大夫在朝廷,百姓也高兴,以至于饮酒高歌相庆。贬退一邪,进用一贤,难道就能关系到天下的轻重吗?大凡一邪被贬退其同类也被贬退,一贤被进用其同类也被进用。众邪一同被贬退,众贤一同被进用,全国有不平安的吗?虽然这样,我很忧虑。天下的大势,譬如病人,陛下既已得到良医了,对之信任不疑,不但使病愈,而且又使百姓长寿。医生虽有高明的医术,如果不能尽用,那么病会更加加重,即使扁鹊在世,也难以见效了。”
夏竦罢枢密使,韩琦、范仲淹在位,襄言:"陛下罢竦而用琦、仲淹,士大夫贺于朝,庶民歌于路,至饮酒叫号以为欢。且退一邪,进一贤,岂遂能关天下轻重哉?盖一邪退则其类退,一贤进则其类进。众邪并退,众贤并进,海内有不泰乎!虽然,臣切忧之。天下之势,譬犹病者,陛下既得良医矣,信任不疑,非徒愈病,而又寿民。医虽良术。不得尽用,则病且日深,虽有和、扁,难责效矣。"
保州士兵作乱,推懦弱的十多名兵士为首要分子,杀掉他们以求取招抚。蔡襄说“:天下军队百万,如果没有诛杀决行的法令,必定开骄横傲慢暴乱的源头。现在州兵杀官吏、关闭城门,没有讨伐就同意招抚他们,岂不被天下笑话。请允许我带兵入城,将他们全部诛杀。”诏令同意蔡襄的建议。
保州卒作乱,推懦兵十余辈为首恶,杀之以求招抚。襄曰:"天下兵百万,苟无诛杀决行之令,必开骄慢暴乱之源。今州兵戕官吏、闭城门,不能讨,从而招之,岂不为四方笑。乞将兵入城,尽诛之。"诏从其议。
因母亲年老,蔡襄请求任福州知州,改任福建路转运使,开拓古五塘灌溉民田,奏请减省五代时丁口税的一半。恢复修起居注官职。唐介攻击宰相,皇上大怒,蔡襄急速进言说:“唐介实在是狂妄愚蠢,但念他出于进忠,希望保全宽恕。”不久贬唐介于春州,蔡襄又上疏认为这是必死的谪所,又得以改贬英州。温成皇后追认册封,蔡襄请求不要立忌讳,而罢监护园陵官。
以母老,求知福州,改福建路转运使,开古五塘溉民田,奏减五代时丁口税之半。复修起居注。唐介击宰相,触盛怒,襄趋进曰:"介诚狂愚,然出于进忠,必望全贷。"既贬春州,又上疏以为此必死之谪,得改英州。温成后追册,请勿立忌,而罢监护园陵官。
进升知制诰,三个御史因论梁适被解除职务,蔡襄不起草诏书。以后每次授官不适宜的,蔡襄往往封还。皇帝对待他更加优厚,赐给他母亲帽子披肩以示宠爱,又亲自书写“君谟”两字,派使者送给他。升任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开封府。蔡襄精通吏事,谈笑剖析判决,侦破奸恶揭发隐秘,胥吏不敢欺骗他。
进知制诰,三御史论梁适解职,襄不草制。后每除授非当职,辄封还之。帝遇之益厚,赐其母冠帔以示宠,又亲书"君谟"两字,遣使持诏予之。迁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开封府。襄精吏事,谈笑剖决,破奸发隐,吏不能欺。以枢密直学不士再知福州。郡士周希孟、陈烈、陈襄、郑穆以行义著,襄备礼招延,诲诸生以经学。俗重凶仪,亲亡或秘不举,至破产饭僧,下令禁止之。徙知泉州,距州二十里万安渡,绝海而济,往来畏其险。襄立石为梁,其长三百六十丈,种蛎于础以为固,至今赖焉。又植松七百里以庇道路,闽人刻碑纪德。
以枢密直学士的身份又任福州知州。福州士人周希孟、陈烈、陈襄、郑穆以操行有德义闻名,蔡襄备礼招纳延请,让他们用经学教诲学生。福州习俗重视丧葬礼仪,父母死亡有的秘不发丧,而大肆铺张地请和尚做法事,甚至有因此而破产的,蔡襄下令予以禁止。移任泉州知州。万安渡距离泉州城二十里,隔海而渡,人们往来畏其险恶。蔡襄立石为桥梁,梁长三百六十丈,在基底种植牡蛎来稳固桥梁,至今仍依赖于此。又种植松树七百里以荫庇道路,闽人刻碑纪念他的功德。
召为翰林学士、三司使,较天下盈虚出入,量力以制用。刬剔蠹敝,簿书纪纲纤悉皆可法。
入京任为翰林学士、三司使。蔡襄比较天下的盈虚出入,量力以制用。剔除腐败,簿书法度大小都可以效法。
英宗不豫,皇太后听政,为辅臣言:"先帝既立皇子,宦妾更加荧惑,而近臣知名者亦然,几败大事,近已焚其章矣。"已而外人遂云襄有论议,帝闻而疑之。会襄数谒告,因命择人代襄。襄乞为杭州,拜端明殿学士以往。治平三年,丁母忧。明年卒,年五十六。赠吏部侍郎。
英宗身体有病,皇太后听政,用辅佐大臣的身份说:“先帝既已立皇子,我更加迷惑,而且知名的亲信大臣也是这样,差点坏了大事,最近已经焚毁这个奏章了。”不久外面的人就说蔡襄有议论,皇帝听说后怀疑他。恰逢蔡襄几次请求辞官,因而命令选择人代替蔡襄。蔡襄请求任松州知州,拜授端明殿学士前去上任。治平三年(1066),其母亲去世。第二年蔡襄去世,终年五十六岁。赠吏部侍郎。
襄工于书,为当时第一,仁宗尤爱之,制《元舅陇西王碑文》命书之。及令书《温成后父碑》,则曰:"此待诏职耳。"不奉诏。于朋友尚信义,闻其丧,则不御酒肉,为位而哭。尝饮会灵东园,坐客误射矢伤人,遽指襄。他日帝问之,再拜愧谢,终不自辨。
蔡襄工于书法,为当时第一,仁宗尤其喜爱他,制《元舅陇西王碑》文命蔡襄书写。等到令他书写《温成后父碑》,蔡襄就说“:这是待诏的职责而已。”没有奉行诏令。他对朋友崇尚信义,听说朋友去世,就不吃酒肉,设置灵位哭泣。曾经在会灵东园饮酒,客人射箭误伤他人,就指陈是蔡襄射的。后来皇帝问此事,蔡襄再拜愧谢,最终没有自我争辩。
蔡京与同郡而晚出,欲附名阀,自谓为族弟。政和初,襄孙佃廷试唱名,居举首,京侍殿上,以族孙引嫌,降为第二,佃终身恨之。乾道中,赐襄谥曰忠惠。
蔡京与蔡襄同郡但年轻一些,他想要依附名门,于是自称是蔡襄的族弟。政和初年,蔡襄的孙子蔡佃廷试宣布名次,居于考试首位,蔡京在殿上侍候皇帝,以族孙避嫌,降蔡佃为第二名,蔡佃终身都怨恨他。乾道年中,赐蔡襄谥号叫“忠惠”。
吕溱,字济叔,扬州人。进士第一。通判亳州,直集贤院,同修起居注。坐预进奏院宴饮,出知蕲、楚、舒三州。复修起居注。
余靖,字安道,韶州曲江人。少年时非常活泼,放荡不羁,因其富有文才而在乡里很有名气。中进士而身登官场,任为赣县尉。应试书判拔萃科,因成绩突出而改任将作监丞、知新建县,迁为秘书丞。多次上书论事,认为班固的《汉书》有很多谬误,皇上令他与王洙一起校勘司马迁的《史记》和范晔的《后汉书》二部史书。校勘完毕后,被提升为集贤校理。
侬智高寇岭南,诏奏邸毋得辄报。溱言:"一方有警,使诸道闻之,共得为备。今欲人不知,此何意也。"进知制诰,又出知杭州,入为翰林学士。疏论宰相陈执中奸邪,仁宗还其疏。溱曰:"以口舌论人,是阴中大臣也。愿出以示执中,使得自辨。"未几,执中去,溱亦以侍读学士知徐州,赐宴资善堂,遣使谕曰:"此特为卿设,宜尽醉也。"诏自今由经筵出者视为例。
范仲淹被贬饶州,谏官御史们都不敢出来说话。余靖说“:范仲淹因讥讽大臣而遭到了重责,倘若他的话不中陛下之意,陛下则可听可不听,怎么好因此治他的罪呢?西汉的汲黯在朝廷时,认为平津非常狡诈;东吴时张昭评论朝臣,则认为鲁肃太过粗俗。汉皇、吴主常常听到对他们的毁谤非议,却仍用之不疑,怎么就没有损害他们的德行呢。陛下自从亲临朝政以来,屡屡驱逐上书言事的人,长此以往,恐怕就没有人敢言事了,乞请陛下不要再如此而行了。”皇上看了他的上疏,即将他降职监筠州酒税。尹洙、欧阳修也因范仲淹的缘故,被相继贬逐,余靖由此而声名大振。迁任监秦州税,知英州,又为太常博士,再任为校理、同知礼院。
徙成德军,时方开六塔河,宰相主其议。会地震,溱请罢之,以答天戒。溱豪侈自放,简忽于事。与都转运使李参不相能,还,判流内铨,参劾其借官麹作酒,以私货往河东贸易,及违式受馈赆,事下大理议。溱乃未尝受,而外廷纷然谓溱有死罪。帝知其过轻,但贬秩,知和州。御史以为未抵罪,分司南京。起知池州、江宁府,复集贤院学士,加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开封府。
庆历年间,仁宗决定根除天下之弊端,增加谏官,让他们陈论国家政事之得失,任命余靖为右正言。当时各地盗贼蜂起,州郡政府无力制止。余靖说:“朝廷治理天下重在赏罚分明,现在官吏不能尽职尽责,群盗蜂拥而起,大臣只能因循苟且,对此如果不制定严格的律令加以管制,那真要为国家感到忧虑了。请对捕贼之官员要赏罚严明,并订立对那些被贼劫持、丧失器甲的人要除名罢官的法令。”
时为京尹者比不称职,溱精识过人,辨讼立断,豪恶敛迹。尝以职事对,神宗察其有疾色,勉以近医药,已而果病。改枢密直学士、提举醴泉观,遂卒,年五十五。赠礼部侍郎。帝悼念之,诏中书曰:"溱立朝最孤,知事君之节,绝迹权贵,故中废十余年,人无言者。方擢领要剧,而奄忽沦亡,家贫子幼,遭此大祸,必至狼狈。宜优给赙礼,官庀其葬,以厉臣节。"敕其妇兄护丧归。
司天官员说太白星侵犯岁星,又侵犯执法星。余靖上疏请皇上下罪己诏,修德行,行仁政,以向天谢罪。皇上派余靖出使契丹,在辞别的那一天,余靖将所要上奏的事书写在记事的笏板上,每件事各举出一个字为纲目,总计有数十件。皇上见到笏板之后,命他将各事逐条详细地奏报上来,直至夕阳西斜才停止。进升余靖修起居注。
溱开敏,善议论,一时名辈皆推许。然自贵重,在杭州接宾客,不过数语,时目为"七字舍人"云。
开宝寺灵感塔发生火灾,余靖又上疏说“:五行占卜的结果表明,这是要发生灾变,朝廷应当谨慎戒备,以顺应天意。听说皇上曾经下诏取塔中过去的舍利到宫中观看,民间传说,舍利在宫中发生奇怪的光,我担心有奸佞之人造谣将此说成是反常的变异,用来混淆视听,图谋不轨。我听说帝王之道,在于勤俭治国,广施德政,以感动人心,这样即使有什么危难,人们都会拥戴他以克服危难。而今自从西部边境战争开启以来,国库空虚,民无积蓄,搞得十室九空。陛下如果能勤劳治政,向天下人下诏谢罪,以百姓之忧为己忧,那么天下之黎民就可以安居乐业,全国上下就托您的福了。如果陛下不体恤百姓疾苦,而仍然大肆铺张,奉佛求福,劳民伤财,则不是天下之黎民百姓所愿看到的。如果因为舍利能经火烧而不损坏,就认为它非常神异,这是不对的,因为它本来就埋在土中,火不能够烧着。如果说舍利能放出奇怪的光,必定有神灵依附在上面,这也是虚妄之言。舍利连一座塔都不能卫护好,而终被火焚,那又怎能凭借它来庇护天下百姓呢?”
王素,字仲仪,太尉旦季子也。赐进士出身,至屯田员外郎。御史中丞孔道辅荐为侍御史。道辅贬,出知鄂州。仁宗思其贤,擢知谏院。素方壮年,遇事感发。尝言:"今中外无名之费,倍蓰于前,请省其非急者。"适皇子生,将进百僚以官,惠诸军以赏。素争曰:"今西夏畔涣,契丹要求,县官之须,且日急矣。宜留爵秩以赏战功,储金缯以佐边费。"议遂已。
余靖在职时多次上书言事,其中曾上书指斥夏竦为奸邪之辈,不能让他做枢密使;王举正太无能,不能在朝任职;狄青只是一个武将,让他独自镇守渭州,恐怕会败坏边防;张尧佐因其侄女为宫中修媛的缘故,除任提点府界公事,并非他有政绩所致,况且郭皇后被废之祸起因于杨、尚二妃之得宠,因此对他不可不特别注意。太常博士王翼从西京治理完狱案后返回京师,皇上赐他五品官服饰。余靖说“:因治理狱案而赐给官服,外人不知道详情,必定认为王翼实行严刑峻法,能揣摩陛下的心思,投陛下之所好,以此来取宠于陛下,这样所带来的坏的影响就不小了。工部郎中吕觉曾经因治理狱案而受到皇上召见。在召见时,他要求陛下给他以奖励,升迁他的官职,陛下晓谕他说‘:我不想因什么人审判了狱案囚犯就给他以恩赐。’吕觉退朝后将此事告诉了我,我也曾将此事记入了起居注。陛下前次晓谕吕觉是对的,而现在陛下因同样的事情给王翼以恩赐则有点不对了。奖惩赏罚,贵在前后一致。有些奸诈小人常常是寻找机会,借机求宠,所幸的是陛下每每在关键时都把握得很好,没有给他们机会。”他的意见大多被皇上采纳了。
京师旱,素请帝祷于郊,帝曰:"太史言月二日当雨,今将以旦日出祷。"素曰:"臣非太史,然度是日必不雨。帝问故,曰:"陛下知其且雨而祷之,应天不以诚,故臣知不雨。"帝曰:"然则明日诣醴泉观。"素曰:"醴泉之近,犹外朝耳,岂惮暑不远出邪?"帝悚然。更诏诣西太一宫,谏官故不在属车间,乃命素扈从。日甚炽,埃氛翳空,比舆驾还,未薄城,天大雷电而雨。
刚好西部边境停罢战争,元昊求和,要求赐给他们更多的财物。余靖说“:景德年间,契丹举国兴兵,一直打到澶渊。先帝北上御驾亲征,渡过黄河,定下澶渊之盟,也只捐给他们金帛三十万。现在元昊尽管每战必胜,这都是由于领兵将帅大意轻敌的缘故。多年来选将练兵,到现在才知道战守之所需,而今天停战讲和,却要给他们金帛二十六万,这实在不值。再说战事也还有转机,国力却有限,如果照他们的条件停战讲和,以后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。就拿景德年间之讲和来说,那还近在封域之内,每年给他们的财物只有那么多;现在的危机远在西部边境之外,每年却要赐给他们这么多。如果答应元昊他们的条件而停战讲和,那么契丹知道这件事后,难道不会生异心?这样贪婪的要求从此就会越来越多,国无宁日了。倘若以西部之兵力移至北部边境防守,祸患就大了。既然讲和与不讲和都有后患,则没有必要曲意求和了,以免国家蒙受耻辱。”升迁余靖知制诰。
王德用进二女子,素论之,帝曰:"朕真宗皇帝之子,卿王旦之子,有世旧,非他人比也。德用实进女,然已事朕左右,奈何?"素曰:"臣之忧正恐在左右尔。"帝动容,立命遣二女出。赐素银绯,擢天章阁待制、淮南都转运按察使。时新置按察,类多以苛为明。素独不擿细故,即有贪刻,必绳治穷竟,以故下吏爱而畏之。改知渭州,坐市木河东有扰民状,降华州,又夺职徙汝。俄悉还其故,迁龙图阁直学士。
元昊既已归顺,朝廷就想册封他,而契丹则将军队带到西部边境,并派遣使者到朝廷说:“我们来为中国讨伐贼子,请不要与他讲和。”朝廷对此感到非常为难。刚好余靖多次说契丹非常狡诈,认为这是威胁、要挟,不能轻易答应,于是派遣余靖前往斡旋,同时对夏国的册封诏令也暂时留而不发。余靖到契丹,终于使他们罢兵而还。朝廷于是发出了对夏国的册封令,元昊对宋朝称臣。这样西部边境战火停息,北边也相安无事。余靖三次出使契丹,也学会了外国语言,曾经用蕃语作诗,对此,御史王平等人弹劾余靖,说他有失使者身份。余靖被贬出知吉州。
初,原州蒋偕建议筑大虫巉堡,宣抚使听之。役未具,敌伺间要击,不得成。偕惧来归死。素曰:"若罪偕,乃是堕敌计。"责偕使毕力自效。总管狄青曰:"偕往益败,不可遣。"素曰:"偕败则总管行,总管败,素即行矣。"青不敢复言,偕卒城而还。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。至和秋,大雨,蔡河裂,水入城。诏军吏障朱雀门,素曰:"皇上不豫,兵民庐舍多覆压,众心怦怦然,奈何更塞门以动众。"违诏止其役,水亦不害。
余靖为谏官的时候,曾经弹劾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守孝道,隐匿其母亲丧事,不回家奔丧守孝,茹孝标因此被罢免。余靖既然已失势,茹孝标这时也到朝廷说余靖少年时游于广州,曾经犯过法,受到过责罚。余靖闻知此事后,心里感到很不自在,于是以侍奉双亲为由,上书朝廷请求归家。改任将作少监,分管南京,居住于曲江。不久授任左神武军大将军、雅州刺史、寿州兵马钤辖,他推辞不去上任。又改任卫尉卿、知虔州。其父死,归家。
出知定州、成都府。先是,牙校岁输酒坊钱以供厨传,日加厚,输者转困。素一切裁约之。铁钱布满两蜀,而鼓铸不止,币益轻,商贾不行,命罢铸十年,以权物价。凡为政,务合人情,蜀人纪其目,号曰"王公异断"。复知开封。素以三公子少知名,出入侍从将帅,久颇鞅鞅,厌倦剧烦,事多卤莽不治,盗贼数发。御史纠其过,出知许州。
侬智高在邕州起兵叛乱,乘胜掠占九个郡,并派兵包围了广州。朝廷为了平息这场叛乱,即起用余靖为秘书监、知潭州,又改知桂州,诏令广南西路受余靖节制。侬智高向西逃往邕州,余靖估计到他必定与交趾结盟,并胁迫当地诸峒人以为援助,于是与李德政相约,集合兵力在邕州围剿叛贼,并储备了上万人所需的粮食在邕州等待侬智高。朝廷亦下诏给李德政缗钱二万以帮助他起兵,并约定,平息叛乱后再赏赐他缗钱二万。又招募侬、黄各姓的酋长,给他们封官,使他们不与侬智高勾结。接着朝廷派狄青、孙沔率兵讨贼。狄青击退交趾,使侬智高失去援兵,最后平息了叛贼。就地升迁余靖为给事中。御史梁..认为余靖讨叛贼,立功很大,而赏赐太轻了,于是又升他为尚书工部侍郎。
治平初,夏人寇静边砦。召拜端明殿学士,复知渭州,于是三镇、泾原蕃夷故老皆欢贺,比至,敌解去。拓渭西南城,浚隍三周,积粟支十年。属羌奉土地来献,悉增募弓箭手。行陈出入之法,身自督训。其居旧穿土为室,寇至,老幼多焚死,为筑八堡使居之。其从领于两巡检,人莫得自便。素曰:"是岂募民兵意邪?"听散耕田里,有警则聚,故士气感奋,精悍他道莫及。尝宴堂上,边民传寇至,惊入城。诸将曰:"使奸人亦从而入,将必为内应,合拒勿内。"素曰:"若拒之东去,关中必摇。吾在此,敌必不敢犯我,此当有奸言。"乃下令:"敢称寇至者斩。"有顷,候骑从西来,人传果妄,诸将皆服其明。
当时,狄青的部队还没到达时,戒令各部将不得出战。余靖强迫钤辖陈曙出战,失败了。狄青到达后,按军法处斩了陈曙及袁用等人,余靖为此也诚惶诚恐。等各将领班师回朝后,只将余靖留在广西。余靖派人到特磨道擒获了侬智高的母亲、儿子、弟弟三人,将他们押送到朝廷。加封余靖为集贤院学士,徙知潭州,又迁任知青州。交趾蛮申绍泰攻打邕州,杀了五个巡检官。朝廷又委任余靖为广西安抚使。他到任后即召来交趾用事臣费嘉..,质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?费嘉..即报告说是边境当地的各种族部落相互侵犯,误伤了官军,他们愿意归还所掠夺的财物并押交肇事的罪人,以此赎罪。余靖相信了他的话,重重地感谢他,并放他走了,而费嘉..回去后则再没有回来了。知广州,官至工部尚书,代归,卒。三司使蔡襄上书为余靖申言,朝廷特赠他为刑部尚书,谥号曰襄。余靖曾经梦见有神人告诉他死的时候的官职以及死的地方在秦亭,所以余靖常常害怕向西去。等到他死了,才知是江宁府秦淮亭。
换澶州观察使、知成德军,改青州观察使。熙宁初。还,以学士知太原府。汾河大溢,素曰:"若坏平晋,遂灌州城矣。"亟命具舟楫,筑堤以捍之。一夕,水骤至,人赖以安。入知通进、银台司,转工部尚书,仍故职致仕。故事,虽三公致仕,亦不带职。朝廷方新法制,素首以学士就第。卒,年六十七,谥曰懿敏。子巩,从子靖,从孙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