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回 讨毒龙西方请佛 诛水怪东海兴兵
讨毒龙西方请佛 诛水怪东海兴兵
紫霞回得仙府,招聚诸弟子曰:“毒龙真人久归正孰,已列道祖门下。虚无子脱胎三缄,三界皆知,未审彼被何仙竦思,欲将三缄吞噬,又逞道法,与吾弟子力斗云头。吾甚恨之,誓必剿除,以为异日之阻道者鉴。然吾除及此怪,不令诸真得知,必有议吾毒待妖部,而以吾为不仁者。兹命尔弟子,高插聚仙旗于八卦台前,待群真齐集,将毒龙为害一一言明,然后讨之。如诸真能助吾者,以护道例待;不助吾者,以阻道例待焉。”诸弟子领得此命,遂以聚仙旗高插台前。
但见旗尖随风飘荡,金铃响后,四面聚起云霞,各洞童儿报知诸真,尽皆仓仓皇皇乘云而至,排立八卦台下。彼此相询,不知招聚群仙所为何来。
立候移时,紫霞身登台中,拱手言曰:“众真劳矣。弟也不才,僭登此座,不过暂列于诸真之上,其实有以请教于诸真者。”诸真拱手同声,询曰:“紫霞真人招聚吾等,有何计议,愿闻其详。”紫霞曰:“前承诸真以阐道一任,俾吾肩之,吾命虚无子临凡,亦属群仙许可。琢磨至今,始知奸道毒龙真人统及蛟、虾、老蚌等妖?设计吞噬。弟命复礼子、正心子、诚意子往护三缄,彼不惟不敛迹潜形,胆敢持戈相斗,非吾驱以法力,三缄之躬不保矣,大道何由而阐乎?吾誓必讨此毒龙,以戒来者。诸真以为何如?”清虚、凌虚、碧虚、云衣、雪衣、霞衣皆起而言曰:“阐道至重,毒龙不畏天律,理应讨之。但不知讨彼何时,吾等愿助其力。”紫霞曰:“毒龙以气海为窟,吾思明日晨刻,师兴问罪,直入气海焉。”诸真曰:“如是明晨齐集,共讨此妖。”计议已定,台上金钟三响,群真散去。
紫霞嘱咐弟子各带法宝,候至晨光照耀,群仙毕集,云车驾动,齐向气海而投。紫霞将撤水仙旗向海绕之,海水立涸。
毒龙潜身无地,甫出海岸,被复礼子以伏龙宝杵当头击下,毒龙措手不及,转投法海。紫霞急驾祥光,同群真随后追来,仍以撤水旗绕之。殊知法海乃源头活水,众水从此化生,撤水仙旗绕之不竭。紫霞顾谓群真曰:“撤水仙旗不能治及法海,毒龙潜伏在内,如何讨之?”凌虚曰:“吾葫芦内炼就三万六千入水神针,倾在海心,毒龙必出。”紫霞喜曰:“有是宝器,火速倾之。”凌虚入命,顷刻间海水翻波,毒龙为神针所刺,遂出法海,大声吼曰:“紫霞野道,吾前藏气海,尔以仙旗将水撤干,吾不能潜身,因而转入法海,是畏尔甚矣。尔复追逐至此,是欲与吾试试高下也,吾岂真畏尔乎?”紫霞曰:“要试高下,有何难哉!然不申明罪状,则师出无名。”
言犹未已,毒龙厉声曰:“尔所言讨吾者,吾亦知之。不知吾欲吞噬三缄,皆以羞尔停道不阐也。紫霞曰:“阐道有时,何可造次,尔以停道不阐咎吾,是尔强辩之辞。如甘受罚则可,否则以违背天律论。”毒龙曰:“吾无他错,罚从何加?”正心子见毒龙不降,忿将照心磨抛去。只听一声雷震,火光直绕毒龙。毒龙手执五彩花囊,向上一抛,照心磨坠入囊内。诚意子见得,忙以洗心剑抛来,万道霞光凭空而下,毒龙亦以花囊盛之。复礼子曰:“二大宝器都已失却,尔等且退,看吾诛此老妖。”毒龙笑曰:“来,来,吾不畏尔。”复礼子不答,以钻心宝锉掷去,又为毒龙花囊所收。二子呆立,无策可施。
紫霞曰:“毒龙猖獗如斯,谁去降伏?”凌虚曰:“待吾收之。”言已,飞身而至,手持撑天如意,向毒龙吼曰:“尔阻阐道之路,是傲天命也。应押斩仙台前,去尔首领。念尔异物修炼,功夫不易,须速向紫霞认罪,了却此件风波。不然,吾将如意压尔于阴山地面,永不能复入人道矣。”毒龙曰:“道为天下所公,其非紫霞一人之道也。阐道一事,凡仙可任,亦不独紫霞能任之也。紫霞纵彼弟子停道不阐,以负命论,其罪甚大,蔑以复加。吾即吞噬三缄,理应吞噬。吞噬后另遣仙真,化身阐之,亦未为晚尔。凌虚不静守洞府,安想清闲,来此战斗场中,敢与毒龙真人一试法力乎?”凌虚曰:“吾以好言相劝,反出恶言回吾,看吾如意仙宝不尔容也。”遂将如意四方磨动,霞光迷露,火焰逼人。毒龙刚起妖风,早被如意压下,忙以花囊绕去,如意化作金光一线,滚入其中。
清虚见失如意,急执灵根宝塔,向毒龙顶上抛之,恰似山岳崩来,无处躲闪。毒龙大叫一声:“吾命休矣!”殊意将压至首,以花囊乱绕,宝塔又入其中。碧虚惊曰:“毒龙一孽物修成,手中何宝,如此厉害?”暗将醒心玉镜抛入空际。毒龙不知何宝响亮,翘首望之,天半日横一长虹,摇摇欲坠。毒龙不知何宝,亦以花囊绕去,醒心玉镜金光一道,入囊如前。云衣子以洗心一巾,雪衣子以稳心铜锤,霞衣子以居心金剑,一并抛入天空,无限金光,同雷火齐下。毒龙不徐不疾,接以花囊,诸宝如石投江,一一收入。群真骇甚,束手观望。毒龙笑曰:“再有倒天被地的宝物,只管抛来,吾这囊儿概为收之。”紫霞曰:“吾等暂退,明日与尔再决胜负焉。”毒龙曰:“如此让尔一宵。”
紫霞与诸仙真各驾祥云,退于八卦台前,向诸真言曰:“毒龙孽道,概将仙真法器收入囊中,藐视一切,但不知所持花囊,系何仙之物?”凌虚曰:“吾见老怪持此异宝,常放佛光,仙中必无,谅是佛门所遗,故尔厉害如是。”紫霞曰:“是宝有于毒龙,深害大道,凌虚真人可到西天访之。”凌虚诺,离了八卦台,直到西天朝拜佛祖。文佛询曰:“凌虚真人不在仙府,来吾竺国,必有所求。”凌虚曰:“紫霞任肩阐道,现阻于毒龙真人,群仙往讨,诸般法器为一花囊收之。吾见是囊常有佛光,不识遗于何佛,故来竺尔,祈佛祖查收此宝,以擒毒龙。倘得大道阐明,亦释氏之余恩。”佛祖听言,入定片刻,告于凌虚曰:“是乃无为佛安阐习道所遗,尔当向无为宫中拜请一往。”
凌虚闻说,拜辞佛祖,竟到无为宫,稽首言曰:“紫霞领道祖法旨,命虚无子临凡脱化,号曰三缄。忽被毒龙真人化为俗道,统及蛛光蚌女,迷之以色。三缄不坠色界,毒龙陡起吞噬之心。紫霞救出三缄,问罪毒龙。毒龙忌惮毫无,与紫霞诸真云端大战。未审所执何宝,诸真法器皆坠其中。弟子遍查群仙,无是灵物,方游竺国,稽首牟尼。牟尼入定,查得此物乃无为佛祖所遗,因之指示前来,恳请佛祖临尘收兹孽障。”佛祖曰:“善哉,善哉!善者不来恶者来。待吾持得禅杖去,收却毒龙入我怀。”偈毕而问凌虚曰:“真人前去,排就阴云大阵,吾从阵左而入,隐于其中,以收毒龙。”凌虚领命,祥光播转,竟回八卦台中,告之紫霞。
紫霞与诸真等重至法海,顷将阴云大阵密密排成。毒龙真人统得豹头道士、虎头道士、凤头道士、蛇头道士、狗头诸道士,各执仙刀仙戟,威风凛凛,排列波间。紫霞真人手执撑天见性钟,立于阵外,大呼之曰:“吾今布一阵门,尔敢敌否?”毒龙未及回言,狗头道士手执乱心迷入剑,疾声答曰:“小小阵儿,有何难破。”将身一扭,打入阵门。其内黑如漆胶,莫分路径,埋首乱撞,力已疲矣。瞥见南北角上一线幽光,潜形其间,尚未安妥,已被看阵童儿所见,笑曰:“阵中犬子何自来兹,被吾擒之,以俟发落。”
狗头骇,偷身而走。无何雷声震动,恍如天崩地裂,狗头几无躲处,四面狂奔。看阵童儿见彼奔驰力竭,口吐红光一线,持索以待。狗头道士即向红光透露处,飞奔而来,不知已入童儿索圈之内,忿然曰:“谁在阵中暗使圈套?”童子曰:“尔自入此,怪得何人?”狗头曰:“暗擒大将,不算为很,如释吾出于青天白日之下以力擒获,方谓能军。”童子曰:“吾即释尔,二次如被擒着,又有何词?”狗头曰:“任尔食肉寝皮,绝无异说。”童子甫将项索解下,狗头得释,鼠窜而逃。童子恨其奸,复吐白光一线,于阵之左角,躬身大便以俟之。
狗头在阵盘旋已久,腹中饥甚,无由觅食,东驰西奔,竟向日光而投。鼻息呼吸间,肴馔之气沁入肺腑,寻香近视,大便也。狗头不胜欣喜,埋首饱餐。童子笑近身旁,以手扭其两耳,狗头且食且言曰:“谁与吾顽?”童子笑曰:“身称道士,尚食大便耶?”狗头曰:“而今学道,原有食臭一则,吾餐大便,即炼食臭之功也。”童子曰:“食臭岂食大便乎?”狗头曰:“学道人一言食臭,其便何分大小?如富贵之家肯与结缘,牛便亦乐吞耳。”童子曰:“此道之所以坏于尔辈也。”狗头哀乞释手曰:“童子先生饶吾一着,他日相晤,自感尔情。”童子曰:“吾且问尔,毒龙真人此次统何仙真,前来破阵?”狗头曰:“吾不言,言之恐尔骇死矣。”童子曰:“尔如言明,吾暗放尔出阵焉。”狗头曰:“尔毋诳吾也。”童子曰:“决不诳汝。”狗头曰:“如此尔且大着胆儿,待吾一一言之。第一仙人豹头道士,第二仙人虎头道士,第三仙人凤头道士,第四第五仙人蛇头、虫头道士,至于第六金仙,即属吾躬,号曰狗头道士。”童子曰:“胡以豹头名之?”狗头曰:“得人钱银,诳之入道,使彼抱头忧气,故曰豹头。”童子曰:“何名虎头?”狗头曰:“诱尔结缘,食人无厌之谓也。”童子曰:“凤头、蛇头、虫头,又何谓哉?”狗头曰:“凤头嘴利,能讲玄话迷人;蛇头善骗人财,尔如捕之,最扳得快;虫头至蠢,是玄也学,非玄也学,只要髻儿立起,做个道士,其实与梦虫无异焉。”童子曰:“各名皆有取义,狗头二字,其义何居?”狗头曰:“吾前在充很山为王,帐下狗头儿最众也,被豹头道士劝入玄径,以此故名。”童子曰:“尔已说明,随吾来出此阵。”狗头曰:“尔快释手,如再扭着吾耳,出得阵时,六根怕不全矣。”童子曰:“不扭定尔耳,安知阵中之门乎?”狗头护痛而随之行。童子禀知紫霞,监于阵底。
毒龙真人见狗头道士入阵无影,飞身上前。凌虚、碧虚接入阵内,引至阵角之左,无为佛禅杖一抛,化作五爪金龙,紧将毒龙抓着。佛祖用手擒来,吞于身内,当以花囊付与紫霞,回宫而去。紫霞取出诸真法器,一一给还,至豹头、虎头诸道士,尽为阴风阵雷火所诛。紫霞见诸妖已丧,率领群真回洞,煮黄粱仙酿以款之。
正举叵螺之杯,忽见海云直起天半。紫霞曰:“是必龙者兴兵以讨老蛟等怪也,还冀诸真同到海岛观阵,如龙宫士卒不胜,亦宜力助一臂焉。”洞诸真唯唯而退。
是时龙王下旨,命大口将军连江为帅,率及鳞甲三百六十属,共讨老蛟。剑戟如林,旌旗密布,群向海角浩浩荡荡而来。
老虾得知,忙报老蛟曰:“龙君倒旨,兴起海兵百万来讨吾等,已将海西角外四面围着,如何御之?”老蛟曰:“不妨,待吾身坐蛟宫,计议对敌之策。”升坐后,先传老虾而谓之曰:“前者为毒龙所害,阻道未克,彼身已被佛祖收之。今龙君起兵问罪于吾,吾遣蛟子蛟孙与之对敌,尔家孙子甚伙,亦偕吾去,共同对垒,与大口连将军决一死战焉。”老虾曰:“如胜则美,倘若不胜,将如之何?”老蛟曰:“无非死于连将军之手耳。”老虾曰:“如是则老蚌安然无事矣。论前此老蚌母女先设色界,以害三缄,值兹急难已临,何不俾彼蚌嫂蚌妹,蚌媳蚌女,蚌家眷属一同对敌,以助尔我威风乎?”老蛟曰:“尔言亦是。”遂传老蚌入宫,命彼凑阵。老蚌曰:“吾家尽属女子,如何能敌雄兵?尚祈蛟王曲为见谅。”老虾曰:“尔言差矣。中外之邦,有女儿立帝,以女为士为卒,治国数百载,无敢侮之。吾水国中老蚌所统,亦何异是。况此际阳衰阴盛,女兵更甚于男,胡言女流不能讲武?”老蛟曰:“老虾之言甚善。老蚌遂归统尔蚌家女子,来宫听调,不得有违。”
老蚌出得蛟宫,詈曰:“老虾多嘴,信不诬也。”老虾曰:“人人恨我嘴多,若不嘴多,安有今日之祸。”老蛟曰:“老虾,被尔一言,亦为吾用。尔可调尔子孙,速速来兹。”老虾曰:“蛟王今日只派蛟、虾二股兵丁,因我一言,派及老蛟。蛟、虾相合,仍是二股。虾兵虾将,祈王免之。”老蛟曰:“正在御敌之际,如何可免?”老虾曰:“吾之祈免者,非吾临难不前,以若子若孙,一时难于调尔。”老蛟曰:“如何?”老虾曰:“吾生平酷爱多嘴,子孙辈尤而效之,而今已在四方多嘴去矣。”老蛟怒曰:“曩者毒龙相邀,吾不去时,尔将言语左签右夺,今而祸临眉睫,尔反推诿如斯。士卒与吾束此多嘴之人,献于连大将军,以请前罪。”老虾骇退数武,曰:“莫忙莫忙,吾即回宫调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