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网站首页>徐霞客游记 > 正文 >>

卷一百四十九 滇游日记四十六

  初十日晨起,问沈翁,犹未归。兰宗具饭,更作饼食。余取纸为狮林四奇诗畀之。水帘、翠壁、侧树、灵泉。见顾仆不至,余疑而问之。兰宗曰:“彼知君即下,何以复上?”而余心犹怏怏不释,待沈翁不至,即辞兰宗下。才下,见一僧仓皇至,兰宗尚随行,讯其来何以故。曰:“悉檀长老命来候相公者。”余知仆逋bū逃亡矣。再讯之。曰:“长老见尊使负包囊往大理,询和光,疑其未奉相公命,故使余来告。”余固知其逃也,非往大理也。遂别兰宗,同僧亟下。五里,过兰那寺前幻住庵东,又下三里,过东西两涧会处,抵悉檀,已午。启箧而现,所有尽去。体极、弘辨欲为余急发二寺僧往追,余止之,谓:“追或不能及。及亦不能强之必来。亦听其去而已矣。”但离乡三载,一主一仆,形影相依,一旦弃余于万里之外,何其忍也!
  初十日早晨起床,打听沈翁,仍未归来。兰宗备好饭,另外做饼子来吃了。我取来纸作了狮子林四奇诗送给他。〔水帘、翠壁、侧树、灵泉四奇。〕见顾仆不到,我疑心去查问他。兰宗说:“他知道先生就要下去,为何再上来?'’可我心里仍然快快不乐放不下心,等不到沈翁,立即辞别兰宗下山。才下走,见一个和尚仓皇来到。兰宗还随行,询问他来是为什么事。说:“悉檀寺的长老命令前来迎候相公的。”我心知仆人逃走了。再次询问和尚,他说:“长老见贵使背着包袱前去大理,询问和光,怀疑他未奉相公的命令,因而派我来报告。”我本来就知道他逃跑了,不是去大理。于是告别兰宗,同和尚急忙下山。五里,经过兰那寺前幻住庵东边,又下走三里,经过东西两条山涧会合之处,抵达悉檀寺,已是中午。打开箱子来看,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。体极、弘辨打算为我急速派遣两个寺中的僧人去追,我止住了他们,说道:“追或许追不上。追上他也不能强迫他一定回来。也只能听任他离开而已了。”只是离开家乡三年,一主一仆,形影相依,一旦在万里之外抛弃了我,为何这样狠心呀!

  十一日余心忡忡。体极恐余忧悴,命其侄并纯白陪余散行藏经楼诸处。有圆通庵僧妙行者,阅《藏》楼前,瀹茗设果。纯白以象黄数珠即今珠见示。象黄者,牛黄、狗宝之类,生象肚上,大如白果,最大者如桃,缀肚四旁,取得之,乘其软以水浸之,制为数珠,色黄白如舍利,坚刚亦如之,举物莫能碎之矣。出自小西天即今印度,彼处亦甚重之,惟以制佛珠,不他用也。又云,象之极大而肥者乃有之,百千中不能得一,其象亦象中之王也。坐楼前池上征迦叶事,取《藏经》中与鸡山相涉者,摘一二段录之。始知《经》言“迦叶守衣入定,有四石山来合”,即其事也,亦未尝有鸡足名。又知迦叶亦有三,惟迦叶波名为摩诃迦叶。
  十一日我忧心忡仲。体极担心我忧伤,命令他侄子及纯白陪我到藏经楼诸处散步。有个圆通庵的僧人妙行,在藏经楼前读经,烹茶布果。纯白把象黄念珠给我看。〔象黄这种东西,是牛黄、狗宝之类,生在大象肚子上,大处如同白果,最大的如像桃子,连缀在肚子四旁,取到它后,乘它软时用水浸泡,制成念珠,颜色黄中带白如像舍利子,坚硬也如舍利子一样,举起重物不能砸碎它。出自于小西天,那地方也十分看重它,只用来制造佛珠,不作其他用途。又说,极大而肥壮的象才有象黄,千百头中不能找到一头,那象也算是象中之王了。〕坐在楼前的水池上访询逛叶的事迹,取来藏经楼中与鸡足山相关的书,摘取一二段把它们抄录下来,这才知道佛经所说的“迎叶守护佛衣坐禅,有四座石山飞来合拢”,就是这里的事了,也未曾有鸡足山的名字。又知道迎叶也有三个,只有迎叶波名字是摩诃迎叶。

  “摩诃”,大也,余皆小迦叶耳。是晚,鹤庆史仲自省来。史乃公子,省试下第未通过归,登山自遣。
  “摩诃”,是大的意思,其余全是小迎叶而已。这天晚上,鹤庆史仲文恰好从省城来。〔姓史的是位公子,省城应试落第归来,登山自我排遣。〕

  十二日妙行来,约余往游华严,谓华严有老僧野池,乃月轮之徒,不可不一晤,向以坐关龛中,以未接颜色为怅。
  十二日妙行来,约我去游华严寺,说是华严寺有位老和尚野池,是月轮的徒弟,不可不见一面,从前因为在关闭的佛盒中坐禅,所以未能接近他的容貌,为之帐恨。

  昔余以岁首过华严,其徒俱出,无从物色。余时时悼月公无后,至是而知尚有人,亟饭而行。和光亦从。西一里,逾东中界溪,即为迎祥寺,于是涉中支界矣。又一里余,南逾锁水阁下流水登坡,于是涉中支脊矣。西北溯脊一里,过息阴轩。又循瀑布上流,西北行里余,渡北来之溪,于是去中支涉西支界矣。又北里余,西涉一峡溪,再上一西来小支之嘴,登之西北行。一里,又西度亭桥,桥下水为华严前界水,上下俱有桥,而此其下流之渡桥。内峡中有池一圆,近流水而不混,亦龙潭类也。由溪南向西北行,于是涉西支脊矣。半里,乃入华严寺。寺东向,踞西支大脊之北,创自月潭,以其为南京人,又称为南京庵。至月轮而光大之,为鸡山首刹,慈圣太后赐《藏》贮之。后毁于火,野池复建,规模虽存,而《法藏》不可复矣。野池年七十余,历侍山中诸名宿,今老而不忘先德,以少未参学,掩关静阅,孜孜不倦,亦可取也。闻余有修葺《鸡山志》之意,以所录《清凉通传》假余,其意亦善。
  从前我在岁首路过华严寺,他的徒弟全外出了,无法找到。我时时悲伤月轮公无后人,到此时才知道还有人,急忙吃完饭上路。和光也跟随去。往西一里,越过东面支峰与中间支峰分界的溪水,就是迎祥寺,从这里起进入巾间支峰界内了。又走一里多,向南越过锁水阁下游的溪水登坡,于是到了中间支峰的山脊上了。往西北溯山脊行一里,路过息阴轩。又沿瀑布的上游,往西北行一里多,渡过北来的溪流,在这里离开中间的支峰进入西面支峰界内了。又向北一里多,往西涉过一条峡谷中的溪水,再上登一条西来小支脉的山嘴,登上它后往西北行。一里,又向西越过一座亭桥,桥下的水是华严寺前面分界的水流,上下游都有桥,而此处是渡过它下游的桥。桥内峡中有一个圆形水池,接近流水却不相混,也是龙潭一类。由溪南向西北行,于是跋涉西面支峰的山脊了。半里,便进入华严寺。寺院向东,高踞在西面支峰主脊的北面,创始于月潭,由于他是南京人,又称为南京庵。到月轮扩大了它,成为鸡足山的首要佛寺,慈圣太后赐给《藏经》贮藏在寺中。后来毁于火灾,野池重新修建,规模虽然保存下来,但《法藏》不可恢复了。野池年龄七十多岁,逐一伺候过山中有名望的前辈,如今老来不忘先人的功德,因为少年时未探究过学间,掩上门门静心读书,孜孜不倦,也是值得赞许。听说我有修撰《鸡足山志》的意图,把所抄录的《清凉通传》借给我,他的用意也很好。

  下午将别,史君闻余在,亦追随至。余恐归途已晚,遂别之,从别路先返,以史有舆骑也。
  下午即将告别,史君听说我在这里,也追随而来。我担心归去途中已太晚,于是辞别野池,从别的路先返回去,因为史君有轿子、坐骑。

  出寺,西北由上流渡桥,四里,连东北逾三涧,而至其东界之支,即圣峰、燃灯之支垂也。又一里,东下至其尽处,有寺中悬,是为天竺寺。其北涧自仰高亭峡中下,其南涧又从西支东谷屡坠而下者,夹圣峰之支,东尽于此。王十岳《游纪》以圣峰为中支,误矣。由其垂度北峡小桥,于是又涉中支之西界。循北麓而东,半里,两过南下小水,乃首传寺前左右流也。其南峡中始辟为畦,有庐中央,是为大觉菜圃。从其左北转,半里,逾支脊,连横过法华、千佛、灵源三庵,是皆中脊下垂处。半里,北逾锁水阁下流,即大觉寺矣,仍东随大路一里,过西竺寺前,上圆通庵,观“灯笼花树”。其树叶细如豆瓣,根大如匏瓠,花开大如山茱萸,中红而尖,蒂俱绿,似灯垂垂。余从永昌刘馆见其树,末见其花也。此庵为妙行旧居,留瀹茗乃去。一里,由迎祥寺北渡涧,仍去中界而入东支界。溯水而北,过龙泉庵、五华庵。五华今名小龙潭,乃悉檀大龙潭之上流。大龙潭已涸为深壑,乃小龙潭犹汇为下流。余屡欲探之,至是强二僧索之五华后坡。见水流淙淙,分注悉檀右,而坡道上跻,不见其处。二僧以日暮劝返,比还,寺门且闭矣。
  出寺后,往西北由上游过桥,四里,接连向东北越过三条山涧,然后来到那东面的支峰,这就是圣峰燃灯寺下垂的支峰了。又走一里,向东下到它的尽头处,有寺院悬在中央,这是天竺寺。它北边的山涧自仰高亭的峡中流下来,它南边的山涧又是从西面支峰东边的山谷屡次坠落下流的,夹住圣峰的支脉,东边在此到了尽头。《王十岳游纪》把圣峰作为中间的支峰,错了。由它的下垂处越过北峡中的小桥,于是又进入中间支峰的西界。沿北麓往东走,半里,两次跨过南下的小溪,是首传寺前方左右两侧的溪流。它南边峡中开始开垦为田地,有房屋在中央,这是大觉寺的菜园。从它左边向北转,半里,越过支峰的山脊,一连横着走过法华庵、千佛庵、灵源庵三座寺庵,这里全是中间的山脊下垂之处。半里,向北越过锁水阁的下游,就到大觉寺了。仍往东顺大路走一里,经过西竺寺前,登上圆通庵,观赏灯笼花树。这种树的树叶细如豆瓣,树根大如葫芦,花开大如山茱英,中间红但花尖花蒂全是绿色的,似灯笼样低低下垂着。我在永昌刘家书馆见过这种树,未见过它的花。此庵是妙行的旧居,留下烹茶喝后才离开。一里,由迎祥寺北边渡过山涧,仍离开中间支峰的界内进入东面支峰界内。溯涧水往北走,经过龙泉庵、五华庵。五华庵如今名叫小龙潭,是悉檀寺大龙潭的上游,大龙潭已干涸为深壑,小龙潭竟然仍积着水往下流。我多次想去探寻它,到此时强迫二位僧人到五华庵的后坡去找它。只见水流涂涂,分散注入悉檀寺右侧,可沿坡上的路上登,不见它所在之处。二位僧人用天晚劝我返回去,等回来时,寺门将要关闭了。

  是夜,与史君对谈复吾斋头。史君留心渊岳,谈大脊自其郡西金凤哨岭南过海东,自五龙坝、水目寺、水盘铺,过易门、昆阳之南,而包省会者,甚悉。且言九鼎山前梁王山西腋之溪,乃直南而下白崖、迷渡者,其溪名山溪。后人分凿其峡,引之洱海,则此溪又一水两分矣。果尔,则清华洞之脉,又自梁王东转南下,而今凿断之者。余初谓其脊自九鼎西坠,若果有南下白崖之溪,则前之所拟,不大误战?目前之脉,经杖履之下如此,故知讲求不可乏人也。史君谓生平好搜访山脉,每被人晒shěn,讥笑,不敢语人,邂逅遇余,其心大快。然余亦搜访此脊,几四十年,至此而后尽,又至此而遇一同心者,亦奇矣。夜月甚明,碧宇如洗,心骨俱彻!
  这天夜里,在复吾的书斋与史君交谈。史君留心山川,谈起大山脊自他府中西境金凤哨岭往南经过洱海东面,自五龙坝、水目寺、水盘铺,经过易门县、昆阳州的南部,而后包围省会的山脉,非常熟悉。并且说到九鼎山前梁王山西侧的溪流,是一起往南下流到白崖站、迷渡的,此溪名叫山溪。后代人分流凿断它流经的山峡,把它引进洱海,那么此溪又是一条溪水分为两条支流了。果然这样,那清华洞的山脉,又自梁王山东边转向南下延,是今天凿断之处。我当初认为那条山脊自九鼎山往西下坠,如果有往南下流到白崖站的溪流,那么从前我估量的,不大错了!眼前的山脉,经我扶杖漫游之下还如此,因而真不可缺少议论探究的人呀!史君说起生平喜爱搜寻访求山脉,每每被人讥笑,不敢告诉人,邂逅间遇上我,他的心里非常痛快。不过我也搜寻访求此条山脊,几乎四十年,到此时才完结,又到此地然后才遇见一个同心的人,也是奇迹呀!夜间月亮十分明亮,澄碧的天宇如洗涤过一般,心骨全都明彻透了!

  十三日史君为悉檀书巨扁同“匾”,盖此君夙以临池书法擅名者,而诗亦不俗。复相与剧谈。既午,舆人催就道,史恳余同游九重崖,横狮林、旃擅而西,宿罗汉壁,明日同一登绝顶作别。余从之。遂由悉檀东上坡,半里,过天池静室,六里而过河南止足师静室。更北上里余,直蹑危崖下,是为德充静室。德充为复吾高足,复吾与史君有乡曲之好,故令其徒引游此室,而自从西路上罗汉壁,具饭于西来寺,以为下榻地。
  十三日史君为悉檀寺写了巨匾,原来这位先生是向来以擅长书法出名的人,而且诗也不俗。再次互相畅谈。午后,轿夫催着上路,姓史的恳切邀请我一同去游九重崖,向西横过狮子林、旎檀林,住宿在罗汉壁,明天一同登一次绝顶告别。我听从了他。于是由悉檀寺东边上坡,半里,经过天池的静室,六里后经过河南止足禅师的静室。再向北上走一里多,一直踩着危崖下走,这是德充的静室。德充是复吾的高足弟子,复吾与史君有乡亲的情谊,所以命令他徒弟领路来游此处静室,然后自此从西路上罗汉壁,在西来寺备好饭菜,用为住宿之地。

  此室当九重崖之中,为九重崖最高处,室乃新构而洁,其后危岩之半,有洞中悬,可缘木而上。余昔闻之,不意追随,首及于此。余仰眺丛木森霄,其上似有洞门仿佛。时史君方停憩不前,余即蹑险以登。初虽无径,既得引水之木,随之西行,半里,又仰眺洞当在上,复蹑险以登。初亦无径,半里,既抵岩下,见一木倚崖直立,少斫级痕以受趾,遂揉木升崖。凡数悬其级,始及木端,而石级亦如之,皆危甚。
  此处静室正当九重崖的中心,是九重崖的最高处,静室是新建的而且整洁,它后方危崖的半中腰,有山洞悬在中央,可以沿着树上登。我从前听说过它,不料跟随别人游山,首先到达此地。我仰面眺望,丛林森森入云霄,山崖上仿佛像有洞口。此时史君正好停下休息不再前走,我立即踏着险阻上登。最初虽然没有路径,遇到引水的木槽后,顺着它往西行,半里,又仰面眺望,山洞应当在上方,又踏着险阻上登。起初也没有路径,半里,抵达危崖下后,见一棵树紧靠危崖直立,稍微有砍凿过台阶的痕迹以便承受脚掌,于是攀着树枝上登危崖。一共悬空越过几层树枝,才到达树梢,而石崖上的台阶也如此,全危险极了。

  足之力半寄于手,手之力亦半无所寄,所谓凭虚御风,而实凭无所凭,御无所御也。洞门正南向,上下皆削壁,中嵌一门,高丈五,阔与深亦如之,而旁无余隙。中有水自顶飞洒,贮之可供一人餐,憩之亦仅受一人榻,第无余隙,恐不免风雨之逼。然临之无前,近则香木坪之岭已伏于下,远则五龙坝之障正横于南,排沙、观音箐诸山层层中错,各献其底里深藏不易显现的地方而无余蕴焉。久之,闻室中呼声,乃下。又随引水木而东过一栈,观水所出处,乃一巨石下。甫出,即刳木引之西注,此最上层之水也;其下一二丈,又出一水,则复吾之徒引入静室;其下又出一水,则一衲轩引之。连出三级,皆一峡坳,虽穴异而脉必潜通,其旁分而支引者,举岩中皆藉之矣。
  脚的力量一半寄托在手上,手的力量也是一半无所寄托,这是所谓的凭靠虚空驾御山风了,可实际上凭靠又无所凭靠,驾御也无所驾御。洞口向正南,上下全是陡削的石壁,中间嵌入一个洞口,高一丈五,宽处与深处也如此,可四旁没有其余的缝隙。洞中有水从洞顶飞洒下来,把水贮存起来可供一个人饮用,在这里憩息也仅能放下一个人的床,只是没有其余的空隙,恐怕免不了风雨的逼迫了。不过在洞内临眺一望无际,近处是香木抨的山岭已低伏在下方,远处则是五龙坝的山峰正横在南面,排沙、观音著诸山层层交错在中间,各自呈献出它们深藏的地方而没有剩下的深奥之处了。很久,听见静室中的呼叫声,这才下来。又顺着引水的木槽往东走过一处栈道,观看泉水流出之处,是在一块巨石下。刚流出来,就用挖空的树把水引向西流,这是最上层的水;它下方一二丈,又涌出一处泉水,复吾的徒弟把水引入静室;它的下边又涌出一处泉水,一袖轩把水引去。一连涌出三层,全在一个峡坳中,虽然泉眼的位置不同可脉胳必定暗中相通,那往旁边分支引流的水,是整座山崖之中全仰仗的。

  既下室中,啜茶果,复继以饼饵,乃随下层引水之木,西一里入一衲轩。延眺久之,又茶而行。西一里,过向所从登顶之坡。横而西,路渐隘,或盘坡嘴,或过峡坳,皆乱砾垂脊,而中无滴水,故其地不能结庐,遂成莽径。二里余,峡拗中有一巨木,横偃若桥。又西二里,乃践坡转嘴而上,过野愚静室。又半里,上至白云静室。白云固留,以日暮而去,白云随过体极静室而别。西半里,过一宗静室。傍水又蹑坡半里,逾望台南突之脊,于是瞑色已来,月光渐耀。里余,两过望台西坳之水,又一里,南盘旃檀岭,乃西过罗汉壁东垂,皆乘月而行也。又稍盘嘴而上半里,是为慧心静室,此幻空碧云寺前南突之坡也。
  下到静室中后,吃了茶水果子,又继之以糕饼,于是顺着下层引水的木槽,向西一里进入一钠轩。抬头眺望了很久,文喝了茶上路。往西一里,经过先前来时登顶的山坡。横向西,路渐变窄,有时绕过坡嘴,有时走过峡坳,全是乱石块垂下山脊,峡中没有滴水,所以这个地方不能建屋,便成了满是草丛的小径。二里多,峡坳中有一棵巨树,横倒着好似桥梁。又向西二里,便踏着山坡绕着山嘴上登,经过野愚的静室。又走半里,上到白云的静室。白云坚决挽留,由于天晚便离开了,白云跟着走过体极的静室才告别。往西半里,经过一宗的静室。傍着水流又爬坡半里,越过望台向南突的山脊,到这里暮色已经来临,月光渐渐照耀起来。一里多,两次越过望台西面山坳的水流,又走一里,向南绕过旎檀岭,于是往西走过罗汉壁的东垂,都是乘着月色前行的。又慢慢绕过山嘴上走半里,这是慧心的静室,此地是幻空碧云寺前往南突的山坡。

  余昔与慧心别于会灯寺,访之不值,今已半载余,乃乘月叩扉。出茗酌于月下,甚适。此地去复吾先期下榻处尚三里,而由此西下度管,暗不可行,慧心乃曳杖为指迷。半里,度而上,又半里,登坡,与碧云大路合,见月复如前,慧心乃别去。又西一里,过一静室,乃盘嘴北向蹑坡,则复吾使人遍呼山头矣。又一里,入西来寺。寺僧明空他出,其弟三空,余向所就餐者,闻之,自其静庐来迎。复吾知吾辈喜粥,为炊粥以供。久不得此,且当行陟之后,吸之明月之中,不啻仙掌金茎矣。
  我从前与慧心在会灯寺分别,拜访他没遇上,至今已是半年多,于是乘着月光叩开门。慧心拿出茶在月光下饮,十分适意。此地离复吾事先约定的住宿处还有三里,可由此向西下走越过山著,黑得不能走,慧心于是拖着手杖为我指点迷途。半里,横越而上,又走半里,登坡,与碧云寺来的大路会合,见月光又如先前一样,慧心这才告别离去。又一里,路过一处静室,就绕着山嘴向北登坡,就见复吾派人在山头遍处呼叫了。又一里,进入西来寺。寺中僧人明空出门去其他地方,他的弟子三空,是从前我们一起就餐的人,听见声音,从他的静室出来迎接。复吾知道我们这帮人喜欢喝粥,为此煮了粥献上来。很久没吃到过此等东西,况且正当行走上登之后,在明月之夜喝到,如同仙掌金茎一般。

  十四日三空先具小食,馒后继以黄黍之糕,乃小米所蒸,而柔软更胜于糯粉者。乳酪、椒油、葼油、梅醋,杂沓而陈,不丰而有风致。盖史君乃厥兄明空有约而来。
  十四日三空先准备了小吃,馒头之后是黄黍做的糕,是用小米蒸制的,但柔软更胜过糯米粉做的。乳酪、辣椒油、鸡萝油、梅子醋,杂乱地陈放着,不丰盛但颇有风味。原来史君是与他的师兄明空有约而来的。

  (以下缺)